林深叶茂,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腐叶的醇厚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江离端坐于骏马隋风之上,玄铁面具在幽暗的林间更显冷硬,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气息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透过面具缝隙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猎物的角落。
突然,他目光一凝,锁定在前方约五十步开外的一处灌木丛。枝叶轻微晃动,紧接着,一头体型健硕、毛色棕黄发亮、头顶分叉鹿角宛如王冠的雄鹿,警惕地探出了头颅。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湿润的鼻头微微翕动,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
江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缓缓抬手,动作流畅而稳定,那张沉重的铁胎弓被他轻松拉开,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吱”声。特制的三棱破甲箭簇,在斑驳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精准地瞄准了雄鹿脖颈要害。
气氛瞬间凝固。连一直叽叽喳喳的江云熙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身前杨花的衣角。杨花则慵懒地倚靠着江云熙,看似漫不经心,但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就在江离扣着弓弦的手指即将松开的电光石火之间——
“沙沙……簌簌……”
另一侧,约十步外的一簇更为茂密、几乎与人齐高的深草丛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草动所能解释的异响!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快速移动的窼窣声!
江离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他握弓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一拧!弓弦震动的声音尚未完全消散,那支原本瞄准雄鹿的利箭,已然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闪电,挟着刺耳的尖啸,以雷霆万钧之势,调转方向,射向了那簇发出异响的深草丛!
“噗嗤——!”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利物入肉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短促凄厉的、不似大型野兽的嘶鸣!
“呦——!”那头受惊的雄鹿,被这近在咫尺的箭啸与嘶鸣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惊恐的悲鸣,猛地调转鹿头,四蹄发力,撞开灌木,仓皇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串急速远去的蹄声和摇晃的枝叶。
“哎呀!”江云熙看着到嘴的“烤鹿肉”飞了,心疼地舔了舔嘴唇,小脸上写满了惋惜,“那么大一头鹿鹿,够吃好几顿了!就这么跑了,真是太可惜了!”但她的大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充满了对新猎物的好奇与兴奋,“不过……哇咔咔!让本公主下马来看看,六皇兄这一箭到底射中了什么好东西!”
她不等马匹完全停稳,便像只灵活的猴子般,手脚并用地从高大的白马背上溜了下来,提着裙摆,兴冲冲地朝着那簇仍在微微颤动的深草丛跑去。
江离勒住隋风,静立原地,面具下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杨花则依旧慵懒地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被江云熙扯皱的衣袖,唇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笑意。
江云熙跑到草丛边,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拨开那些沾着露珠和血迹的草叶。她弯下腰,探头往里一瞧,随即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呼:“哇!”
只见草丛深处,一只通体雪白、体型肥硕、唯独耳朵尖带着一抹浅灰色的长毛大野兔,正侧卧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那支锋利的破甲箭,不偏不倚,正好从它相对柔软的侧腹部射入,几乎对穿,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白的皮毛和身下的草叶。兔子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濒死的恐惧。
江云熙蹲下身,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兔子那对标志性的长耳朵,将它从草丛里提溜了出来。兔子似乎还有一丝气息,无力地蹬了蹬后腿。
江云熙将兔子提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猛地抬起头,望向端坐马上的江离,脸上瞬间切换出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表情,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控诉与委屈:“六皇兄!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伤害这么可爱、这么可怜的兔兔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兔子染血的皮毛,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它,语气充满了“悲悯”:“兔兔这么善良,这么弱小,它做错了什么?你瞧瞧,它多疼啊!它的眼神多么无助!我们……我们怎么能忍心吃兔兔呢?这太残忍了!呜呜……”
她甚至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江离:“……”
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语凝噎的气息。他沉默地看着戏精附体的妹妹,握着缰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少许。
一旁的杨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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