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仍在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无数道狂热、敬畏、乃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依旧死死黏在那道安然落座、玄衣鬼面的身影之上,仿佛在瞻仰一尊降世的神只。
江离却仿佛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去看龙椅上神色复杂的皇兄,也没有理会身旁那些意味难明的目光。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面具下的视线,越过喧嚣的人群,投向台下那匹早已备好、正不安刨着蹄子的神骏黑马——他的坐骑“隋风”。
下一刻,他长身而起。玄色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径直迈步,踏下高台台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翻身跃上马背,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随即,他顺手从侍立一旁的惊羽卫手中,接过一张造型古朴、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铁胎强弓,以及一壶特制的破甲箭。
他端坐马背,挽弓试弦,发出“铮”的一声清鸣,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自然流露,与方才高台上那“一箭破妄”的“神迹”形象判若两人,变回了那个纵横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阎王”。
“好!”龙椅上的江楚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抚掌大笑,“六弟既有如此雅兴,朕心甚慰!今日这头彩,看来非你莫属了!”
他这一声,顿时点燃了其他勋贵武将的好胜之心。
浔阳王江慎之狭长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服输的弧度,朗声道:“皇兄此言差矣!秋猎各凭本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臣弟也去活动活动筋骨!”说罢,他亦是对身后几名精锐护卫一挥手,利落地跃上一匹枣红骏马。
“还有我!还有我!”早就坐不住的江云熙见状,立刻蹦了起来,一把拉住正悠闲品酒、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的杨花,“师父!咱们也去!可不能让他们抢了风头!快走快起!”
杨花被她扯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但终究拗不过这缠人的小祖宗,只得放下酒葫芦,任由江云熙半拖半拽地,与她同乘了一匹格外神骏的雪白宝马。
就连轮椅上的睿王江影寒,也微微抬了抬手,对身后一名气息沉凝的侍卫低语几句。那侍卫会意,点了四名好手,翻身上马,护卫在轮椅旁,显然也打算进入猎场。
“好!好啊!”江楚之见兄弟们(至少表面如此)兴致高昂,龙颜大悦,洪声道,“既然诸位皆有此意,那便都去吧!朕就在此处,备好美酒,静候尔等佳音!今日午膳,朕的胃口可就指望诸位猎获了!记住,日落之前,谁猎得的猎物最多、最猛,朕重重有赏!”
“臣等领旨!”
“诺!”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四野。下一刻,蹄声如雷,数十骑如同离弦之箭,呼啸着冲入了莽莽苍苍、幽深莫测的上林苑猎场,扬起滚滚烟尘。
进入密林之后,大队人马很快便按照各自的目标和亲疏关系分散开来。浔阳王江慎之带着人马径直往东面山林深处而去,睿王的人马则选择了相对平缓的西面路径。
而江离,则一马当先,朝着林木最为茂密、地势也最显崎岖的北面疾驰。令人意外的是,江云熙和杨花共乘的那匹白马,却是不紧不慢地,始终坠在江离的隋风身后不远处。
林间光线斑驳,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四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显得格外幽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兽嘶,更添几分原始野性。
“阿离哥哥!阿离哥哥!”江云熙趴在马背上,扭过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方江离挺拔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叽叽喳喳地追问,“你快告诉我嘛!刚才……刚才那天狗食日,真是你一箭射跑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用了什么仙法?还是……还是你早就知道那天狗什么时候会走?”
江离仿佛没听见,只是控着缰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草丛,寻找着猎物的踪迹,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个噪音源。
“哼!”与江云熙背对背共乘的杨花,发出一声慵懒的冷哼,伸出纤纤玉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江云熙的后脑勺,“笨徒儿,动动你的脑子!太阳挂在天上,是你想射就能射下来的?你当是射麻雀呢?”
江云熙“哎哟”一声,捂住后脑勺,委屈地撅起嘴,但立刻又来了精神,猛地转过身,几乎把脸贴到杨花面前,兴奋地问:“师父!你知道?快告诉我!阿离哥哥刚才那是在干嘛?装神弄鬼吗?”
杨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往后一仰,没好气地推开她的脸,美眸流转,带着几分了然与戏谑,看向前方江离的背影,慢悠悠地道:“阿离,若为师没猜错,你持弓引而不发,犹豫了那般久,并非在瞄准,而是在……等一个时机,对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
江离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得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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