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之内,死寂无声。唯有浓重的血腥气,如同无形的鬼手,扼住每一个人的呼吸。
隋月强忍着肩头伤口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自责与悲痛,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气息微弱、脖颈处依旧在缓缓渗血的林晚筝,平放在一块相对干净、被她用披风临时铺就的地面上。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再加重一丝一毫的伤害。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到江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般,僵立在巷口,那双透过面具缝隙露出的眼眸,空洞、死寂,却又仿佛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雪。她深知,此刻王爷心中最恐惧、最无法承受的……或许并非仅仅是这皮肉之伤。
她咬了咬苍白的下唇,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江离身边,伸手轻轻拉了拉他那冰凉刺骨、微微颤抖的玄色袖袍,将他引到巷子一侧稍微避风的墙角下。
“王爷……”隋月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她必须告诉他真相,哪怕这真相同样残酷,“您……放心。林小姐她……万幸……并未……遭那畜生……玷污……”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丝微光,让江离那具仿佛已经冰封的躯体,几不可察地……轻微震颤了一下。面具下,那死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极致的紧绷……微微松动了一丝。一种近乎本能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口。
但下一秒,这股庆幸便化作了……更深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自我厌恶与……滔天的怒火!他……他竟然在庆幸?!庆幸晚筝“只是”重伤濒死,而“仅仅”是保住了清白?!这是何等的……卑鄙!何等的……自私!他有什么资格庆幸?!若非他的疏忽,若非他未能保护好她,她何至于……何至于要承受如此酷刑?!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扞卫那最后的尊严?!
这股强烈的自我鞭挞,让江离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混乱而危险,仿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隋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心中刺痛,却不得不继续陈述那血淋淋的事实,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与无尽的后怕:“可是……王爷……属下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林小姐她……性子刚烈……为了逼退那帮禽兽……她……她已将那铁条……死死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属下……拼尽全力出手……击退了最近的两人……可……可还是没能……完全拦住……那铁条……还是……刺进去了……虽未……虽未当场……但伤口极深……差之毫厘……便……” 她说不下去了,那个“死”字,重如千钧,她不敢说出口。
“那……两个畜生……见势不妙……趁乱……逃了……”隋月艰难地说完,垂下头,不敢看江离的眼睛。作为护卫,未能及时救下主母,是她的失职,是她的耻辱!
江离的身体,在听到“铁条刺入咽喉”这几个字时,猛地……剧烈一晃!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心口!他几乎能想象出,当时他的晚筝,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决绝!她是以怎样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惨烈姿态,在面对那群禽兽!
“她……她的性命……可……可还有救?!”江离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与……一丝卑微到极致的乞求!他死死地盯着隋月,仿佛她的答案,将决定他的生死。
隋月迎上他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目光,心脏狠狠一抽,她用力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沉重如铁:“云苓姑娘医术通神……若及时救治……性命……或可无虞……但……但这脖颈上的伤……太重……即便愈合……也恐会留下……疤痕……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与无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身上的伤……尚可用药石调理……假以时日,或能痊愈……但心里的伤……那濒死的恐惧……被逼至绝境的屈辱……亲眼看着希望破灭的绝望……这般……惊心动魄的创伤……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愈合了……可能需要……很久……很久……”
“轰——!!!”
隋月的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江离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掏空了一大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灌满了冰冷寒风与无尽悔恨的……空洞!
不会轻易愈合……心里的伤……
他的晚筝……他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狡黠灵动、偶尔会耍点小性子、却比谁都坚韧善良的晚筝……从此以后……将要永远活在这场噩梦的阴影之下吗?!
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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