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灯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凤楚昭因为伤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江离的提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凤楚昭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美眸,此刻却骤然爆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死死地盯住江离那张隐藏在玄铁面具后的脸庞,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冷的金属,看清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做交易?
这个词语从大楚定安王、这位双手沾满南律将士鲜血的“鬼面阎王”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与……不容置疑的强势。凤楚昭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痛楚与冷意的弧度。她何尝不知,所谓的“交易”,从来都是建立在实力与筹码对等的基础之上。而此刻,重伤濒危、身份暴露、身处敌营的她,又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
然而,江离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她心中最敏感、也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王女想要两国和平,江某何尝不是?”江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但请王女扪心自问,若非尔南律国多年来屡屡犯我边境,劫掠我边民,侵吞我疆土,行事咄咄逼人,我大楚……又何必劳民伤财,兴师动众,以战止战?”
他微微前倾身体,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直刺凤楚昭的心底:“我大楚,并非嗜血好战的强盗之国!我们所求,不过是保境安民,守住祖宗基业!若非尔等步步紧逼,我们又岂会无缘无故,频繁兵戈相向,致使两国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你——!咳咳咳!”凤楚昭闻言,胸中一股郁气猛地涌上,激动之下,再次牵动了胸口致命的伤势,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她浑身剧颤,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想要反驳,想要斥责大楚才是侵略者,想要列举南律遭受的种种不公……但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死死按住伤口,大口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愤怒、委屈与……一丝无力辩驳的悲凉。
是啊……两国交兵数十年,是非曲直,早已纠缠不清,如同一团乱麻。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都能列举出对方的一千条罪状。此时此刻,争论谁对谁错,又有何意义?除了徒增愤懑,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于眼前的危局……毫无益处。
凤楚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与胸腔的灼痛。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眸,眼中的激动与愤怒渐渐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所取代。她看着江离,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定安王……两国兵连祸结,缘由复杂,绝非三言两语可辨清白。此时此地……争论孰是孰非,已无意义。”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如同回到了沙场点兵的时刻:“好!既然殿下确有和谈之诚意,愿以交易破局……那本将军,便接下你这桩买卖!”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只要不触及我南律国之根本底线,不损我南律国格与尊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本将军……愿闻其详,悉听尊便!”
“痛快!”江离面具下传来一声低沉的赞许,那紧绷的气氛似乎也随之一缓,“本王……就喜欢与凤将军这般聪慧明理之人打交道!”
他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语气沉稳而笃定:“我的计划如下:第一,按原定行程,我会继续以最高规格,将‘女王陛下’您,安然护送入上京皇城。在此期间,您需装作一切如常,伤势之事,必须严密封锁,绝不能让除你我等核心几人之外的任何人看出端倪!尤其是在觐见我皇、面对满朝文武之时,您的言行举止,必须完美无缺,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凤楚昭微微颔首,表示明白。这本就是她此行伪装的目的之一。
江离继续道:“第二,待安顿下来后,我朝将会举行秋季大猎。届时,皇室宗亲、文武重臣、乃至各国使节皆会到场。您……必须以‘南律女王’的身份,应邀参加!”
“秋猎?”凤楚昭的柳眉瞬间蹙紧,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警惕。秋猎乃是皇室盛事,但也往往是各方势力角力、暗流汹涌之地。让她这个重伤之身、且是假冒身份的人参加秋猎?江离此举……意欲何为?是试探?是陷阱?还是……另有深意?
然而,江离并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语气不容置疑地继续说道:“参加秋猎,您无需做任何多余之事,只需安然端坐于观礼台之上,静观其变即可。一切……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了几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秋猎之后,便是正式的和谈签约仪式!届时,您需当众,以女王之名,与我大楚签署停战盟约!待盟约签署完毕,尘埃落定之后……我江离,将以定安王之名担保,亲自率精锐卫队,将您……毫发无损地、安全送返南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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