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山林寂静。江离一手紧紧揽着怀中依旧在微微颤抖、低声啜泣的林晚筝,另一只手则拎着一只羽毛斑斓、已然断了气的肥硕野鸡,步履沉稳地回到了那间孤零零的山野木屋小院。
将林晚筝轻轻放在院中的石凳上,江离转身便要去处理那只野鸡,打算生火做饭。折腾了大半夜,两人都早已饥肠辘辘。
“等等!”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衣袖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拽住。林晚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目光却死死地锁在他右侧的肩膀上——那里,玄色的衣料已经被深色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片,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是刚才……她情急之下,用珠钗刺伤的地方!
“你的伤……还在流血!”林晚筝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浓浓的担忧,她用力摇头,“先别管那只鸡了!快……快进屋,让我看看你的伤!”
江离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一点小伤,不碍事。皮外伤而已,血已经止住了。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把鸡收拾了,很快就有吃的。”
他试图挣脱她的手,继续往厨房走。这点伤对他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比起在北狄战场上受的那些伤,这简直如同蚊虫叮咬。
“不行!”林晚筝却异常固执,猛地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因为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什么小伤?!流了那么多血!必须马上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大夫?!你现在就跟我进屋!”
她说着,也不管江离同不同意,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木屋门口拖。那架势,大有他若不肯,她就决不罢休的意思。
江离看着她因为焦急而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盈满水汽、却异常执拗的眼睛,心中又是无奈,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划过。他本可以轻易挣脱,但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好好,听你的,先处理伤口。你别拽了,我自己走。”
见他松口,林晚筝这才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依旧紧紧跟在他身旁,仿佛生怕他反悔跑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木屋。屋内没有灯烛,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坐下!”林晚筝指着门口那块相对干净的地板,用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自己则转身在屋里焦急地翻找起来,“有没有干净的水和布?金疮药呢?你肯定带了金疮药吧?”
江离看着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黑暗中摸索,心中失笑,依言在门边席地而坐,轻声道:“别找了,黑灯瞎火的。我怀里有药。”
林晚筝闻言,立刻转身蹲到他面前,伸出手,语气急切:“给我!”
江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俏脸,月光下,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将药瓶递给她,而是抬手,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盘扣。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林晚筝的心却随着他指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当江离缓缓褪下上半身的衣物,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臂膀时——
“啊!”
林晚筝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一双美眸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月光虽然昏暗,但足以让她看清……眼前这具身躯上,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无数伤痕!
刀伤!剑伤!箭伤!还有各种说不清来历的、狰狞可怖的疤痕!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蜈蚣,爬满了他古铜色的皮肤!有的已经愈合,只留下淡白色的印记;有的还结着深红色的痂,显然是近期的新伤;尤其是右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尤为醒目,与她刚才刺出的那个还在渗血的新伤口几乎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这……这哪里是一具人的身体?这分明是一张……记录了无数次生死搏杀、血雨腥风的……残酷地图!
他……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在北狄……他究竟……遭遇了怎样惨烈的战斗?!这些伤口,任何一道,放在常人身上,都足以致命!而他……却带着满身的伤痕,一次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只是为了……救她的父亲!只是为了……兑现对她的承诺!
一想到他曾轻描淡写地说出“小有波折”、“些许阻碍”时那平静的语气,再对比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现实……林晚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江离……江离……”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些伤痕,却又怕弄疼他,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着,最终只是虚虚地悬在半空。她抬起泪眼,看着江离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脸庞,心中的愧疚、心疼、悔恨……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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