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气氛,在林晚筝踏入的瞬间,骤然凝固。
林啸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铁锥,瞬间钉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失而复得的庆幸,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深深的失望,以及一种被家族名誉和自身职责所驱使的、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甚至没有给林晚筝开口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向主位上的江离再多做请示,猛地一步上前,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显得格外生硬冰冷,如同军令般砸向林晚筝:
“你还知道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王爷谢恩,然后立刻跟我回家!”
这毫不留情面的、近乎呵斥的命令,如同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林晚筝本就紧绷脆弱的心防。
一夜之间的惊惧逃亡、匪徒围困的绝望、地窖被困的无助、对恩公伤势的担忧、发现他真实身份的震惊与无措、以及此刻被兄长如此对待的委屈……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她没有看向厉声呵斥她的兄长,反而将那双盈满泪水、充满了委屈、愤怒和控诉的眼睛,直直地投向端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的江离!
仿佛他就是这一切苦难和委屈的源头!
“谢恩?回家?”林晚筝的声音因哭泣而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回哪个家?回去等着被送上花轿,嫁给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只知道是‘鬼面阎王’的人吗?!”
“放肆!胡说什么!”林啸脸色剧变,厉声打断她,上前就要去拉她的胳膊。他万万没想到妹妹竟敢在定安王面前如此口无遮拦!
林晚筝却猛地甩开他的手,情绪彻底失控,所有的理智和教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指着江离,对着他哭喊道:
“是你!是你派人送信给我父亲的对不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送走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像一件货物一样被随意指婚,我只是想争取一点点属于自己的选择!我差点被匪徒掳走,差点死在外面!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以为遇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看向江离的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你救了我,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觉得你或许是不一样的……可结果呢?你伤还没好,就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你就这么怕我赖上你,给你带来麻烦吗?!”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是一个麻烦?一个可以随手捡起来,又可以随手丢开的麻烦?!你用完了,觉得我没价值了,就立刻通知我家里人来把我领走,是不是?!”
“定安王殿下!您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自然可以不通人性,冷漠无情!可我也是个人!我不是你们棋盘上的棋子!我也会怕!我也会痛!我也会委屈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语无伦次,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那份刚刚萌芽却瞬间被现实碾碎的情愫,不管不顾地倾泻而出,尽数泼向了那个沉默的男人。
厅内一片死寂。
只有林晚筝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在回荡。
林啸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立刻捂住妹妹的嘴,将她拖出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知不知道这番话会为林家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他惊恐地看向主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等待着雷霆震怒的降临。
隋心站在江离身侧,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眼神冰冷地锁定着林晚筝,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胆大包天、侮辱王爷的女子拿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被如此当面指责、甚至可说是辱骂的江离,并没有动怒。
他甚至没有改变坐姿,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仿佛林晚筝那番泣血的控诉,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拂过。
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听到“鬼面阎王”、“不通人性”、“用完则弃”这些字眼时,几不可察地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冰封的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但很快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静静地看着哭得几乎站立不稳、浑身颤抖的林晚筝,目光在她泪痕交错、充满绝望和倔强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对着身旁剑拔弩张的隋心,极其轻微地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
隋心一愣,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但眼神依旧警惕。
江离的目光终于从林晚筝身上移开,落到了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林啸身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将军。”
林啸浑身一颤,猛地躬身:“末将在!王爷恕罪!舍妹她……她受了惊吓,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末将立刻带她回去严加管教!”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江离,生怕下一刻就是雷霆之怒。
江离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请罪,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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