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烛火,燃了又熄,熄了又添。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在江离沉稳的朱笔批注下,一点点减少。当他终于放下最后一本关于北疆军屯粮草调度的奏报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洒下一片银辉。
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玄铁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倦意,却难以完全掩饰。连日来的政务、军务,加上昨日在将军府那场耗费心神的“演出”,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些许精神上的疲惫。
然而,这种疲惫并未持续太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书房内侧……那扇通往他寝殿的……紧闭的房门。
门后……住着……筝儿。
这个认知,如同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和倦意。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此刻的她,应该已经安然入睡,呼吸均匀,或许……嘴角还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背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想到她的伤势,江离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他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动作轻缓地……推开了那扇隔开了公务与私密空间的门。
寝殿内,只留了一盏角落里的长明灯,光线昏暗而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清雅馨香,混合着草药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张宽大的、铺着素色锦被的床榻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林晚筝……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侧身躺着,面向里侧,乌黑的长发如云般铺散在枕畔,衬得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颊愈发白皙细腻。被子盖到肩头,只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她的睡姿很安静,呼吸绵长而平稳,显然……睡得……很沉,很安心。
江离放轻脚步,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榻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面具下的目光,专注而……贪婪。仿佛要将这难得的、宁静的、属于他的时刻,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
这几日,她住在这里。虽然……同处一室,却分榻而眠。对他而言,这已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奢侈的靠近。每天处理完公务,回到这里,看到她的身影,闻到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存在……那种……内心被填满的踏实感,是任何权力、任何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刻……停了下来。他怕……惊醒她。最终,他的手指……只是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发丝……触感……冰凉顺滑……如同上好的丝绸。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肩膀,落向她的背部。虽然隔着被子,但他知道,那里的鞭伤……应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隋月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这几日,他虽未亲自查看,但每日都会仔细询问隋月伤势的恢复情况。
“结痂已全部脱落,新肉长出,肤色渐趋正常,只余些许浅淡红痕,再静养几日,便可无碍。”——这是隋月昨日的禀报。
也就是说……她的伤……已经……好了。
这个事实,让江离心头……微微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不舍……悄然蔓延开来。
伤好了……就意味着……她……该回去了。
回到……将军府。回到……她的父母兄长身边。
虽然……那里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家。虽然……他早已决定……要送她回去。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即将来临时……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让她回到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地方……哪怕……他已经做了安排……心中……依旧……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空落和……担忧。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
翌日清晨。
林晚筝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自然醒来的。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周身舒畅,背上的伤口处传来一种轻微的、新肉生长的麻痒感,却再无丝毫痛楚。她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属于江离的寝殿,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松气息,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起身梳洗,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裙。是前两日江离命人送来的新衣,料子柔软,款式雅致,很合她的身。看着镜中气色红润、眼神明亮的自己,她几乎快要忘记一个多月前,那个在将军府受刑后奄奄一息的自己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小姐,您醒了吗?”是隋月清冷的声音。
“醒了,隋月姑娘请进。”林晚筝连忙应道。
隋月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她走到林晚筝面前,将药碗放下,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扫过,微微颔首:“小姐气色大好,伤势已无大碍。这是最后一剂调理气血的汤药,服下后,便可停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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