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AI逼我搞文明升级 第68章 墨家宣言

晨光初透，钦天监偏殿内却依旧烛火通明，混合着青铜、焦墨与淡淡水银的气息。纸带记录仪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墨衡正用一把极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昨夜林沐然昏厥前紧攥的那份星象记录草案的最后一角抚平。草案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勾勒出星辰运行的轨迹与地上灾异的关联，旁边还有仓促画下的观测器械草图。

崔婉宁站在一旁，手中是刚刚由内侍送达的皇帝御批副本，一个朱红的“准”字格外醒目。她的目光从御批移到桌案另一侧——林沐然被暂时安置在角落的软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仍在无意识的呓语中挣扎，破碎的词语间或溢出：“……灯……接口……”

“三星观测……”墨衡放下镊子，声音低沉，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以残烛之身，竟能窥见如此关联……陛下圣明，准此议，我等肩头之重，又添星辰之尺。”

崔婉宁深吸一口气，将御批轻轻放在草案旁：“星象非独为吉凶之兆，亦可为天地运行之度尺，预警灾祸之先声。林待诏此举，是为这迷局寻得一个超脱尘世纷扰的观测基点。我们必须尽快将此事落实。”她的视线扫过殿内那些改进的监测装置，核心的浑天仪铜环此刻黯淡无光，地脉的寂静依旧令人不安。

墨衡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回那份草案，粗粝的手指划过那些关于“新星”出现时间与地动、皇陵畸变的记录：“然则，观测星辰，需器精、人专、制稳。钦天监旧员，多习占验吉凶，恐难胜任此等需精确记录、分析数据之事。且所需器械，亦非寻常观星镜所能及。”

“人，可从民间征召精通算学、格物之士，或由墨家子弟中遴选。器，”崔婉宁看向墨衡，“需劳烦墨家先生了。务必尽快造出更精密的观测仪，不仅要观星位，或还需测星光之微妙变化。”她想起林沐然草案中提及的“光度”、“色异”等陌生词汇，虽不解其全部含义，但直觉其重要性。

“诺。”墨衡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工匠接到挑战时的锐光，“我即刻去办。”他转身欲走，却又停步，从怀中取出一卷非帛非纸、略显陈旧的卷轴，置于案上。

“此为何物？”崔婉宁问。

“《墨辩·技艺篇》残卷之疏议，”墨衡道，语气带着少有的郑重，“非祖传秘本，乃历代墨者中秉持‘机巧利民而非权贵’之念者，私下增补、辨析之言。婉宁姑娘正在重构《天工图谱》，确立技术之伦理框架。或可一观，权作参考。其中或有……‘器械之用本乎天工，非附王权’等论调。”

崔婉宁微微一怔，接过卷轴。此时，殿外传来轻微响动，一名年轻墨家子弟引着两人入内。来者皆作墨者打扮，风尘仆仆，神色间却有一股不同于寻常工匠的沉毅之气。

“钜子，崔姑娘，”年轻子弟禀报，“秦州分院的师兄们到了。”

为首一位年长墨者上前一步，拱手道：“钜子传讯，我等日夜兼程赶来。分院近日亦不太平，西夏使者屡次登门，言辞恳切，馈赠颇丰，只求观摩学习我墨家机关术，尤其对水力传动、精密测量之器兴趣极浓，皆被吾等以‘非祖制所传，不敢轻示于人’为由婉拒。”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墨衡面色沉凝：“西夏人所图，绝非寻常技艺交流。其所提供之‘寒铁’、‘罗盘’，皆嵌异种能量，今虽暂寂，其害已现于汴京工坊。尔等坚守祖训，做得很好。”

年长墨者却摇头：“然其势日迫。彼辈甚至暗示，若得墨家之技，愿以边境数处草场盐池相易。且朝中似亦有大人物，对墨家‘藏技自重’颇有微词。”他话语中透出压力。

殿内一时?2默。沙沙的纸带记录声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角落里的林沐然发出一声极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呓语变得清晰了些许：“……不……不是附庸……是尺……度量天地……”旋即又陷入沉寂。

这话语碎片，却像一道电光划过崔婉宁的心头。她猛地看向案上那卷墨家疏议，又看向眼前这些坚守技艺纯粹性的墨者，再想到林沐然拼死提出的、力求客观的星空监测体系，以及皇帝“要切实成果”的谕令。

一个念头骤然清晰。

“墨衡先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三星观测之立，旨在寻求客观真实，预警灾祸。其器需精，其数需准，其制需公。此精神，与墨家追求技艺之纯粹、利民之本质，可谓同源。”

她拿起那卷疏议：“技术之力，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其仅为王权私兵，或为外邦巧取豪夺之目标，则其祸无穷。如今地底异动虽暂歇，然威胁未除，反更分散隐匿。西夏虎视眈眈，朝中利益交错。天机阁受皇命而立，监控异常，研发器械，正需一种超越一时一势之准则，以确保所做之事，所研之器，所求之知，能真正利于天下，而非成为新一轮祸乱之源。”

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墨者：“或许……墨家不应再仅于私下疏议辨析。当此非常之时，天机阁初立，正需明确立身之本。何不将‘技术中立’、‘技艺为民’之理念，公之于众？一则明志，拒各方不当之请；二则立信，聚天下有志之工；三则……为这三星观测，乃至天机阁日后一切所为，立下不可动摇之基石——所求者，乃真实与民生，非任何权柄之私利。”

墨衡眼中精光暴涨，他缓缓环视同门。那位从秦州来的年长墨者沉吟片刻，重重颔首：“崔姑娘所言，直指根本！吾等墨家，历来主张‘兼爱’、‘非攻’，技艺之用，在于止戈兴利，在于便民生产，岂能沦为权贵倾轧、邦国争霸之具？若天机阁愿以此为本，吾等愿倾力相助！”

“然，‘拒为帝王铸私兵’之类条款，是否会触怒……”另一位稍显年轻的墨者略有迟疑。

墨衡抬手止住他的话，声音沉毅如铁：“陛下要的是切实成果，是解决危机之方。若我所制之器，所立之法，能助陛下洞察幽冥、预警灾异、稳固社稷，这便是最大的‘成果’。至于器用于何处，法施于何方，只要合乎天道民心，陛下乃明君，自有圣断。且唯有独立于一时政争，技术之力方能真正可靠，此亦符合陛下密设天机阁之深意。”

他看向崔婉宁：“婉宁姑娘，请执笔。吾等共议之。”

接下来的半日，钦天监偏殿成了激烈而有序的辩论场。墨家子弟们引经据典，结合当下危局，崔婉宁则从《天工图谱》净化重构的经验出发，强调伦理框架的必要性。最终，一份名为《天机阁技术伦理疏议》的纲领性文件渐具雏形，其核心被墨衡提炼为更铿锵有力的十二条宣言，后被称为《墨家宣言》：

“一、器械之用，本乎天工，旨在利民，非附王权，非资霸业。

二、技艺之道，求真为先，效验为尺，不涉虚妄，不惑神异。

三、造物之则，顺天应人，惜物节用，毋启邪端，毋纵贪欲。

四、知闻之传，有教无类，百家争鸣，藏私为耻，垄断为贼。

五、监测之责，在于预警，数据为公，星象地脉，皆需明录。

六、异力之技，若涉非人，冰冷炽热，皆需警惕，严加约束。

七、……”

其中明确写入“观测所得星象地脉数据，经核验后，当适时公之于众，以供百家研析”、“拒为任何势力铸造用于私斗、暗杀、窥秘之器”等条款。

当墨衡亲自执笔，将最后一条“凡我天机阁所属，墨家?与之士，皆需恪守此则，以技艺护佑生民，度量天地”书就时，殿外已是夕阳西斜。

一名弟子匆匆入内，低声禀报：“钜子，崔姑娘，西夏使团副使携礼来访，正在钦天监外求见，言称欲‘切磋观测星辰之技’。”

墨衡与崔婉宁对视一眼。墨衡整理了一下衣袍，平静道：“请其偏殿相见。”

稍后，西夏副使带着谦逊的笑容步入偏殿，言辞恭维，并呈上厚礼，暗示若得墨家观测之术心得，夏主必有重谢，且可助墨家摆脱宋廷约束云云。

墨衡静立，听完对方之言，并未看那些礼物，只是缓缓将刚刚书写完毕、墨迹未干的《宣言》十二条展示于来人面前。

“贵使请看，”墨衡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之音，“此为我天机阁与墨家共守之则。技艺之用，在于利民求真，非为一家一姓之私产，亦非邦国交易之筹码。星辰运行之数据，地脉波动之记录，凡经核验，合乎天道民心者，自当公之于众，贵国若有心于此，届时可共同研习。然欲私下垄断、或使技艺沦为权柄附庸，恕难从命。”

西夏副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仔细看着那十二条宣言，尤其是“非附王权”、“数据为公”、“拒为私兵”等字眼，眼神变幻数次，最终化为一声干笑：“……墨家高义，令人钦佩。既如此，外臣告辞。”他收起礼物，匆匆离去，背影略显仓促。

殿内，崔婉宁轻声道：“此举或彻底得罪西夏。”

墨衡望着副使消失的方向，目光深远：“非为得罪，乃为立界。技术若无伦理疆界，与猛兽出柙何异？今日立此宣言，便是告知天下，亦告知陛下，天机阁所为，墨家所持，乃天下之公器，非任何一方之私兵。唯其如此，所得之成果，方为可信，所能汇聚之力，方为纯粹。”

他转身，看向窗外，暮色渐合，但星辰即将依次浮现。

“三星观测之制，便以此宣言为基，始于明日。”

遥远的兴庆府，西夏副使的密报以最快速度送达。赵元昊抚摸着案上那幅巨大的几何徽记临摹图，听着使者回报汴京“墨家宣言”之详情，眼中野性的光芒闪烁不定。

“技术中立？数据为公？”他低声重复，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有意思。若宋廷允其如此……或许，这条路，比直接索取，更为开阔。”他目光再次落回那神秘的几何徽记之上，陷入了沉思。

宋夏边境，互市之地，风声悄然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