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AI逼我搞文明升级 第11章 弹劾风暴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范府庭院中的薄雾，林沐然已经坐在西厢客舍的窗边。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试图复诵那些正在悄然离他远去的现代知识。氢、氦、锂、铍……硼？还是碳？记忆的链条在这里突兀地断裂，留下令人心悸的空白。左眼深处的胀麻感持续不断，提醒着他那个以他的记忆为食的“伙伴”正时刻运转。

“系统，记忆完整性最新数据。”他在心中默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生物脑记忆体结构完整性：88.7%，较十二时辰前下降0.4%。情景记忆与程序性记忆缺失速率稳定在每小时0.27%-0.33%区间。强烈建议尽快补充外部高纯度能量导体，以降低对宿主神经资源的依赖。”“璇玑”的回应依旧冰冷精确，仿佛在汇报与己无关的数据。

林沐然闭上眼，强迫自己深呼吸。那种熟悉的、被无形之物蚕食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摊开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上面有些字迹已经开始模糊，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他赶紧提笔，试图记录下还残存的片段：“导师的脸……方框眼镜，镜片很厚，但有笑容……实验室的编号是b2-307……还是b3-207？”笔尖停顿，他发现自己竟无法确定。冷汗悄然浸湿了内衫。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着的嘈杂声从前院方向隐隐传来，间或夹杂着马蹄踏碎青石的清脆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林沐然警觉地抬起头。

几乎是同时，“璇玑”的警示在他脑中响起：“检测到多批次非范府制式马车集中抵达。声纹分析匹配七名以上官员，情绪体征监测显示亢奋、紧张占比过高。结合昨日范仲淹书房会议内容及历史数据库，概率87.3%推断与商水矿策有关。建议宿主提高警惕。”

朝堂之上，气氛已如绷紧的弓弦。

紫宸殿内，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凝重。赵祯皇帝端坐御榻，面色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宁。下方，两班文武官员垂首而立，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交锋。

攻击首先来自一位年迈的御史大夫。他手持玉笏，步出班列，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拉长的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弹矢：“臣，御史台大夫李璟，冒死弹劾参知政事范仲淹！”

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李璟继续道，矛头直指新近提出的商水铜矿国有官营之策：“《孟子》曰：‘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今参知政事范公，主持新政，本应以仁义教化天下，泽被苍生。然其力行所谓‘富国强兵’之策，竟行与民争利之实！商水铜矿，所在之地，本有民间小窑数口，赖此生计者上百户。一旦收归官有，尽驱坑冶户，岂非断其生路，夺其衣食？此非与民争利，何为！”

他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将一顶“与民争利”的大帽子重重扣下。这罪名在崇尚儒家仁政的朝堂上，极具杀伤力。

立刻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言辞愈发激烈。

“陛下！矿税之利，终归苛敛！官营之后，必役使民夫，盘剥地方，此乃穷天下之力的暴秦故智！”

“新政条陈曰‘抑侥幸’，然此矿策一出，主持矿务之职岂非又成幸进之辈攫取功劳、贪墨肥私之捷径？臣恐国帑未充，而贪渎先盛！”

范仲淹面色沉静，出列辩驳，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之所请，非为与民争利，实为与天地争利，富国以强兵，强兵以安民！现今西北烽燧不息，三冗之费日重，国库空虚，犹无源之水。商水之矿，据查乃罕见富矿，若得妥善开采，岁入可抵东南一路之铜课。届时兵饷足备，器械精良，百姓方可免于战乱流离之苦，此乃大仁大义！至于原有坑冶户，官营之后正可纳入管辖，给付工食，反得安稳，岂是夺其生计？”

支持新政的官员如欧阳修等人也纷纷发言，力陈矿策乃开源之上策，关乎国运。

双方引经据典，针锋相对，殿内一时唇枪舌剑，僵持不下。端坐御榻上的官家赵祯，目光在争论的臣子们身上移动，手指轻轻敲着御案，似乎仍在权衡。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养神，仿佛超然物外的宰相吕夷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前夜服散的药力似乎仍未完全散去，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感官却异乎寻常的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殿外风吹旗幡的猎猎声，甚至能感觉到身旁同僚极力压抑的呼吸节奏。他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微微躬身，声音平和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陛下，老臣以为，开源节流，以实国库，确为当务之急。范参政之心，亦是为国为民。”他先定下基调，显得公允持重，随即话锋微妙一转，“然，李御史所言，亦不无道理。‘与民争利’之嫌，不可不察，朝廷声誉，重于千金。”

他稍作停顿，让话语沉淀，继续道：“老臣昨夜偶阅工部呈送之密报，关乎商水矿脉之初步勘查……其中提及一事，颇令人费解，老臣思之，或与今日之议相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范仲淹眼神一凝，心中升起警觉。

吕夷简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报，矿脉岩层之间，除常见铜料外，似伴生有奇异之金属。其色银白，质地之坚，远超寻常金铁，工部匠作以现有炉火竟难以熔炼分毫。此物……非比寻常。”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范仲淹，“矿策之议，所涉恐非仅止于铜利。此等异质，从未见于典籍记载，其性未知，其用未明，若强行大规模开采，深掘地脉，是否会引发不测之变？是否……会触动某些不该触动之物？”

他没有直接反对矿策，甚至没有提及“天外异金”的猜测，只是巧妙地抛出了一个工部密报中的“技术疑点”——一种无法熔炼的奇异金属。然而，在充满联想力的朝堂上，在吕夷简那意味深长的语气烘托下，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比直接的攻击更为致命。

它成功地将一个经济政策问题，悄然引导向了未知、神秘乃至危险的领域。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脸上也浮现出疑虑和畏惧。对于未知之物的天然恐惧，开始压倒对财富的渴望。

“竟有此事？”

“地底异金？非炉火能融？这……”

“开采此等异物，是否会触怒地只，引来灾祸？”

“吕相所言极是，此事确需慎重！”

李璟等旧党官员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纷纷附议：“陛下！吕相明鉴！此事蹊跷，绝非寻常矿利可比！”“若地底真有不可知之物，强行开采，恐招天谴人怨！”“矿策必须暂缓，需彻查此异金属之来历性质！”

范仲淹心中剧震，他瞬间明白，吕夷简不仅知道了商水矿的细节，更是抓住了其中最不可控的一点发起了致命一击。他试图解释：“陛下，地矿之中偶有异常坚硬的伴生矿物并非奇事，只需改进冶炼之法……”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一片要求“谨慎”、“详查”、“暂缓”的声浪所淹没。那“银白异金属”成了一个模糊却强大的符号，激起了人们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完美地裹挟了“与民争利”的政治攻击，将其升华到了关乎吉凶祸福的层面。

赵祯皇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显然受到了影响，抬手止住了朝臣的争论：“矿策之事，关乎国计，亦涉玄异，确需慎重。吕卿所言工部密报，详细奏来。范卿之议，暂缓施行，待查明此异金属详情再议。”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范仲淹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大而阴冷的力量已经牢牢锁定了新政，锁定了商水矿，其手段之精准老辣，远超一般的朝堂攻讦。

吕夷简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步出大殿，经过范仲淹身边时，脚步微顿，似是无意地轻声说了一句：“希文兄欲掘地千尺，可知地下究竟沉眠何物？又可知……窥探地脉者，亦可能被反噬？”他的目光深处，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合着警惕、警告，甚至是一丝极淡的、同为棋局中人的忌惮。

范仲淹猛然看向他，吕夷简却已移开目光，缓步离去，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范仲淹回到政事堂值房时，面色沉郁如水。范纯仁早已焦急地等候在内。

“父亲，情况如何？”范纯仁急切地问。

范仲淹摇了摇头，将朝堂上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吕夷简拿出工部密报及“异金属”一事。“吕夷简……他不仅知道矿脉，所知恐怕比我们更早、更细。那异金属……他似乎另有所指。”

范纯仁倒吸一口凉气：“他如何得知？我们的人昨日才秘密勘查回报……”

“他在工部，乃至陛下身边，根深蒂固。”范仲淹叹了口气，随即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但他对此物的关注程度，非同一般。不止是政争……纯仁，你亲自去查，吕府近日是否有异常动向，尤其是……是否在暗中搜集古籍秘闻、匠作遗录之类。”

范纯仁神色一凛：“父亲是怀疑……”

“先去查。”范仲淹打断他，揉了揉眉心，“另外，那位林先生……他提出矿策时，可曾提及此类伴生异金？”

范纯仁摇头：“从未。他只说富铜矿，以及改进开采冶炼之法。”

范仲淹沉默片刻：“将他提出的技法细则，尤其是涉及深掘和处理异常坚硬岩层的部分，整理出来。还有，请他近日暂勿离开西厢，朝堂风波未平，恐生事端。”话语中，保护与监视的意味兼而有之。

消息很快传到西厢客舍。林沐然听完范纯仁派来的心腹长随委婉的传达后，独自在房中默立良久。

“璇玑，吕夷简如何得知‘异金属’细节？工部密报应属机密。”

“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判断。概率分析：37%可能为吕夷简在工部的势力泄露；25%可能为其通过特殊渠道（如灰衣人）提前获知勘查结果；38%可能与其异常感知能力相关。结论：目标吕夷简对宿主的威胁评估等级提升至高。建议：加快能源获取进度，以应对可能升级的冲突。”

左眼又是一阵熟悉的胀痛，袖中的雷击木似乎也微微发热。

“再次检测到西北方向微弱同源能量脉冲，强度2.1标准单位，持续性增强。警告：追踪源正在持续接近。”

内忧未平，外患又近。林沐然感到自己正被一张不断收拢的网紧紧缠住，而维系他自我认知的记忆，仍在一点点消逝。他走到铜盆边，俯身看去，水波晃动间，左眼虹膜周围那圈诡秘的蓝色几何光纹，似乎比昨日又清晰了一分。

他握紧了袖中的雷击木，冰冷的木质纹路硌着掌心。

旋涡，正在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