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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案纪实録 第28章 雁城风云

作者:汝南墨尘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30 04:37:30

衡阳

涉黑案全纪实:

一、雁城底色:三千年城郭里的暗涌

衡阳的老城墙根下,总蹲着些晒太阳的老头,他们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讲起

的来历能扯上一下午。你瞅那回雁峰, 老头用烟杆指着城南那座青灰色的山,每年白露刚过,北雁就跟算好了似的,一群群往峰尖上落,能把整座山铺成白花花一片。 湘江从城边绕了个弯,汛期时浊浪拍打着防洪堤,浪头里裹着南岳衡山的泥沙 —— 这城既有山水的灵秀,又藏着股冲劲,就像老辈人说的:吴三桂在这儿称帝时,连衡水河的鱼都敢往龙船上跳。

1962 年深秋,张鸿飞就出生在湘江边的棚户区里。那片房子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家家户户共用一个水龙头,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事,就是蹲在码头看运煤船靠岸,黑黢黢的煤块卸下来时,煤灰能把半天边染成灰黑色。父亲是油漆厂的老工人,脾气暴得像夏天的雷,抓起竹片就往他身上抽,让你偷!让你跟袁启明那混小子鬼混!

袁启明比张鸿飞小两岁,家住隔壁巷子,因在家排行老七,从小就被喊 。这孩子不爱说话,却有双阴鸷的眼,谁要是抢了他的弹珠,他能蹲在对方家门口守三天,直到对方家长出来赔笑脸。1979 年夏天,两个半大的小子扒上了去广州的绿皮火车,张鸿飞揣着偷来的五块钱,袁启明掖着把磨尖的铁片,去南边闯闯,总比在厂里刷油漆强。

在广州的天桥下,他们认识了同样流窜的欧阳建辉和唐生意。欧阳建辉是个结巴,急了能把脸憋成猪肝色,可手里的弹簧刀玩得溜;唐生意精瘦,专会撬锁,据说能在三十秒内打开老式铜锁。后来又添了个梁魂,这人是衡阳乡下出来的,敢打敢拼,第一次见面就为张鸿飞挡了一砖头,额头上留了道月牙形的疤。

1982 年冬天,张鸿飞因流氓伤害罪被送进劳教所。农场的甘蔗地一眼望不到头,他不肯低头,被狱警绑在柱子上晒了三天,嘴唇裂得像干涸的河床。我出去后,要让所有人都怕我。 他对着铁窗上的冰花说。1986 年解除劳教那天,袁启明骑着辆二八大杠来接他,车把上绑着块腊肉 —— 那是他们抢来的年货。

二、原始积累:从客运车到白粉生意

跑客运的那几年,张鸿飞尝到了

的滋味。1987 年的衡阳街头,他和欧阳建辉合伙买的二手客车擦得锃亮,车头上绑着红绸带,跑衡阳到衡山的线。每天清晨五点,他就揣着铁盒收票,乘客递钱时大多陪着笑,飞哥,今天能不能少收五毛?

那时他刚结婚,妻子是市统计局的打字员,梳着齐耳短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总劝他:别再跟 17 他们鬼混了,好好跑车,供儿子上学。 张鸿飞嘴上应着,夜里却仍和袁启明去赌场。1989 年夏天,他把客车卖了,手里攥着**万块钱,跑车太累,不如赌钱来得快。

妻子自杀那天,是 1990 年的冬至。张鸿飞在赌场输光了最后一分钱,回家时看见桌上摆着没动的饺子,妻子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两岁的儿子坐在地上哭,脸上糊着鼻涕和眼泪。他抱着妻子冰冷的身体,第一次觉得害怕,却不是怕死人,是怕这日子真的塌了。

为了麻痹自己,他吸上了白粉。最初是用烟卷裹着抽,后来改成静脉注射,胳膊上布满针孔。不到一年,卖车的钱就见了底,毒瘾上来时,他能在地上打滚,像条离水的鱼。去云南。1995 年冬天,袁启明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垃圾堆里找烟屁股,罗新民说,那边能弄到

白的 ,一克能赚一百多。

四人揣着钱往云南赶,绿皮火车摇了三天三夜。在景洪打落镇,罗新民的岳父把他们领到一间竹楼,缅甸毒贩掀开床板,露出九块长方形的海洛因,像块块黄肥皂。2.2 万一块,不讲价。 毒贩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腰间的手枪在煤油灯下闪着光。

回程时,他们把海洛因塞进保温桶的内胆,张鸿飞一路上没合眼,手死死攥着桶把手,手心的汗把桶皮泡出了印子。到广州交货那天,谢百安夫妇验完货,点了三十五沓钞票,飞哥,以后有好货,还找我。 张鸿飞数钱时,手指抖得厉害 —— 这一趟,他分了 12 万,抵得上跑三年客运。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专业毒贩。1996 年春天,他让唐生意在衡阳租了间民房,窗户糊着黑纸,屋里摆着天平秤和塑料袋。汤胜国第一次来拿货时,腿肚子直打颤,飞哥,这要是被抓了...... 张鸿飞拍着他的肩笑,被抓了,我给你家人送钱;没被抓,你就能盖楼房。

三、黑帮成型:砍刀与地盘的游戏

1997 年的衡阳黑道,像盘没下完的棋。廖道勇和林立新是老牌 ,控制着火车站一带的赌场,见张鸿飞卖白粉赚了钱,总想来分一杯羹。他们砸了我的场子。 一天晚上,欧阳建辉结结巴巴地跑来,脸上带着血,说... 说让你... 交出一半货。

张鸿飞把袁启明、梁魂叫到出租屋,桌上摆着三把砍刀和一把猎枪 —— 那是他花一万块从铁路公安欧阳清兵那买的。明天去刑场那边,跟他们了断。 他用刀背敲着桌子,谁不去,就是不给我张鸿飞面子。

第二天清晨,雾气浓得化不开。张鸿飞带着二十多人,每人腰里别着家伙,站在刑场旁的荒地上。廖道勇的人迟迟没来,风把野草吹得

响。他们怕了。 梁魂吐了口唾沫。可张鸿飞没罢休,一周后,他带人冲进廖道勇常去的澡堂,热水池里顿时溅起血花 —— 廖道勇的右手被砍得只剩层皮,六级伤残鉴定书上,医生写着 右手功能永久丧失。

这一战让张鸿飞成了衡阳黑道的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给手下定了规矩:每月发三百块 ,受伤了给医药费,出了事给 了难费。廖峰就是这时候来投奔的,这小子是体校乒乓球运动员,省运会拿过双打第三,却总觉得 打球没出息。第一次跟着张鸿飞打架,他用球拍打裂了对方的头,张鸿飞拍着他的背笑:疯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头号打手。

他们的

越来越广:

娱乐场所保护费:1998 年夏天,张鸿飞带着人挨家逛歌舞厅。在 金嗓子KtV,老板不肯交三千块保护费,袁启明当场把点歌机砸了,玻璃碎片溅到沙发上,下月不交,就砸你的腿。

水产市场垄断:1999 年,他开了家水产公司,派胡佐满带三十多人冲进横溪市场。刘元洪的鱼摊不肯从他那进货,他们把活鱼倒在地上,用脚踩着玩,让你不卖我的鱼! 市场管理员来劝,被打得肋骨断了三根。

暴力拆迁:和朱孟林合作建 鸿飞大厦 时,城北福利厂厂长张友华不肯搬,宋世喜带着人天天堵他家门。一天早上,张友华送孩子上学,被自行车从背后撞倒,宋世喜踩着他的脸说:再敢不搬,下次撞的就是你孩子。

四、血案升级:从断指到枪响

1998 年 11 月 4 日,衡阳飘着冷雨。梁魂接到刘斌电话时,正在路边吃炒粉,辣椒水溅得满下巴都是。魂哥,崔阳君那孙子打我兄弟,你得来帮我。 刘斌的声音发颤。

梁魂赶到 聚友茶馆 时,玻璃门被踹得稀烂。崔阳君正踩着宁顺生的脸,十来个手下围着踢。崔阳君,给我个面子。 梁魂把雨衣甩在桌上,水珠滚进茶杯里。崔阳君冷笑一声,从后腰摸出把菜刀,突然抓住宁顺生一个手下的手,按在八仙桌上 —— 一声,半根手指掉在茶盘里,血珠溅在梁魂的皮鞋上。

那天晚上,梁魂在张鸿飞家喝了半斤白酒,眼泪混着酒往下掉:哥,他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面子。 张鸿飞从床底拖出个麻袋,掏出一把猎枪和一把仿六四,拿去,让他知道疼。

梁魂带着宁顺生去找崔阳君时,对方早有准备。三十多人举着钢管守在巷口,路灯照在钢管上,泛着冷光。砍死他们! 崔阳君喊着冲上来。梁魂等人被围在中间,钢管

砸在背上,宁顺生的惨叫声像杀猪。梁魂急了,掏出猎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趁乱转身扣动扳机 —— 谭运生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血从指缝里冒出来,像朵烂掉的花。

梁魂跑路前,在火车站给张鸿飞打了个电话:哥,我杀了人,你得替我报仇。 张鸿飞对着电话骂:你个蠢货! 挂了机,却给了梁魂老婆五千块,让他往北边跑,别回头。

五、街头枪声:99 娱乐城的血色黎明

2000 年 4 月 6 日,衡阳的太阳毒得像火。刘建斌和肖启岩在出租屋打滚,毒瘾上来时,骨头缝里像有虫子在爬。去买粉。 刘建斌掏出五十块,塞给肖启岩,快去快回。

肖启岩迟迟不归,刘建斌骂骂咧咧地拽上崔阳君出门。在路口,他看见肖启岩正从汤胜国身边溜走,汤胜国的头发油乎乎的,手里攥着个小塑料袋。他买了多少? 刘建斌冲上去问。汤胜国斜着眼:关你屁事?

这句话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刘建斌抄起肉铺的杀猪刀,刀背先砸在汤胜国肩上,让你嘴硬! 崔阳君也冲上来,用脚跺汤胜国的脸,血混着泥水溅得到处都是。汤胜国被送进医院时,医生说他头上缝了十七针,肋骨断了两根。

飞哥,他们打我就是打你! 汤胜国在病床上哭,老婆在旁边抹眼泪。张鸿飞坐在床边,手指敲着床头柜,你放心,我让他们十倍还回来。 他走出病房,给廖峰打了个电话:去武器库,拿两把雷明顿,一把六四,再带四把砍刀。

4 月 7 日凌晨,白色丰田佳美在衡阳街头转悠。张鸿飞坐在后座,袁启明在前排抽着烟,烟头扔了一地。找不到就算了。 张鸿飞揉着太阳穴,明天下午两点,静园宾馆集合。

第二天下午,宾馆房间里挤了二十多人,烟味浓得呛人。胡佐满突然推门进来,喘着气说:崔阳君... 在 99 娱乐城... 收保护费。 廖峰刚要站起来,被张鸿飞按住:你结婚那天,我给你包了一万块红包,这事别沾。

宋世喜带队出发时,太阳正往西斜。99 娱乐城的霓虹灯闪得人眼晕,崔阳君和刘建斌刚收完钱,正站在路边数票子。 崔阳君看见宋世喜的车,撒腿就跑。宋世喜猛打方向盘,车横在出租车前,王祥进跳下车,一脚踹在崔阳君后脑勺上,这人脸朝下摔在地上,鼻血溅在柏油路上。

陈平抓住刘建斌的衣领,往他腰上踹了一脚,刘建斌像个破麻袋似的蜷在地上。宋世喜挥了挥手,砍刀

落下,声音像切西瓜。路人吓得尖叫,有人想报警,被个黄毛小子按住:张飞的人办事,你也敢管?

六、警匪交锋:扫黑队长的血与泪

黄建俊被打的那天,人民路的梧桐花正落。他穿着扫黑大队的制服,在 圆圆酒家 排查线索,看见张鸿飞一群人在包厢里喝酒,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袁启明突然站起来,一脚踹在黄建俊肚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廖峰带着人围上来,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黄建俊身上。这位武警转业的硬汉,被打得趴在地上,嘴角淌着血。袁启明踩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你们公安有枪?子弹不上膛有个屁用!

消息传到市局,文队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脚上。查!给我往死里查! 他带着人翻案卷,从 1997 年到 2000 年,关于张鸿飞的举报信堆了半人高:有人说被打断了腿,有人说商铺被强占,可大多没下文 —— 有个举报人第二天就改口,说 是自己摔的。

侦查员去访廖道勇时,他坐在轮椅上,右手空荡荡的袖子晃来晃去。不关张飞的事。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己... 摔的。 问起罗猛被挑断脚筋的事,房地产老板杨总叹着气:我作证?明天我公司就得被烧了。

最让人心寒的是风家路的事。这下岗工人开摩的蹭了陈家维的鞋,被讹一万块,不给就被打断了腿。侦查员去报社找他,门卫说:张飞的人在公安有靠山,你查他,小心自己出事。

张鸿飞确实有恃无恐。他常对人说:政法机关有我的人,你们一动,我就知道。 有次侦查员刚要抓唐生意,就接到匿名电话:别费劲了,人走了。 举报藏枪地点的群众,家门口被泼了红漆,上面写着 多管闲事,死全家。

七、狂飙行动:黑与白的终极较量

2000 年 8 月,张朝维局长在会议室坐了整夜。桌上的地图被烟头烫了好几个洞,他指着衡阳的版图说:这伙人不除,衡阳就没安宁日子。 代号 狂飙行动 的方案报上去时,梅克保书记只批了八个字:一网打尽,依法严惩。

可消息还是走漏了。张鸿飞在威海找到梁魂,俩人坐在海边的出租屋里,听着海浪声喝酒。他们抓的是唐生意、陈家维,没提咱们。 张鸿飞给袁启明打电话,让弟兄们先出去避避。

廖峰躲到白沙洲养鸽子,每天给鸽子喂食时,总觉得背后有人;欧阳剑辉逃往安徽,在亲戚家的猪圈旁搭了个棚子;张鸿飞自己则带着袁启明,藏在郊区一栋商品房里,窗帘永远拉得严严实实。

9 月 17 日凌晨三点,邹副局长带着一百多民警包围了那栋楼。蔡慧波队长穿着防弹背心,第一个冲上去,大铁锹

地撬开铁门。屋里的灯突然亮了,张鸿飞正往腰里别枪,袁启明手里攥着把砍刀 —— 民警扑上去时,张鸿飞还在喊:我是张飞!你们敢动我?

欧阳剑辉是后来自投罗网的。他做了个怪梦,梦见上帝问他 抽烟吗,他撒谎说 ,结果被扔进猪圈打了两枪。醒来后心慌得厉害,租了辆车往张鸿飞藏身处赶,刚敲门就被民警摁住,他跺着脚喊:天意!真是天意!

八、覆灭:从顽抗到认罪

看守所里的张鸿飞,依旧摆着

的谱。他每月花两千多块开小灶,红烧肉炖得烂烂的,用搪瓷碗装着,让其他犯人看着眼馋。提审时,他对着民警冷笑:花一百万买你老婆孩子一只手,不难吧?

可他的防线,是被廖峰捅破的。这头号打手在看守所里瘦了四十斤,母亲来看他时,头发全白了,抱着铁栏杆哭:你为他拼命,他能替你养孩子吗? 妻子把刚满周岁的儿子举到窗前,孩子对着他咯咯笑,廖峰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他不仅交代了自己砍伤十多个人的事,还说出了藏枪的地方。侦查员赶到朱梦琳的闲置房,在煤房的角落里搜出四支枪、一百二十九发子弹,还有两枚土炸弹 —— 枪身都擦得锃亮,显然常被使用。

梁魂在威海落网时,正躲在果园里啃苹果。民警扑上去时,他还在喊:飞哥会来救我的! 袁启明得知梁魂落网,又见那辆白色丰田佳美被查获,突然对着墙壁猛撞:姓张的,你不够意思!

2001 年底,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槌落下。张鸿飞、袁启明、欧阳建辉、唐生意、梁魂等八人被判死刑,押赴刑场那天,衡阳又下起了雨。老百姓站在路边看,有人说:这雨,是给那些被他们害了的人哭的。

如今的回雁峰,每年秋天依旧有大雁栖息。湘江边的夜市摆到深夜,烤鱼的香味飘得很远。只是老人们聊天时,偶尔还会提起 ,末了总要叹口气:江湖路,走到底都是绝路啊。 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较量,那些民警蹲守时啃过的冷馒头,那些受害者夜里惊醒的冷汗,终究成了这座城不愿再提的伤疤,却也在提醒着所有人:光明,从来都需要有人提着灯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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