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赟从牙缝里挤出“我试试”这三个字时,他感觉自己像是签下了一份无法反悔的魔鬼契约。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金智妍和企划部长的耳中,响亮如钟。
金智妍部长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满意的微笑,而旁边的企划部长则立刻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瞬间从一个沉稳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激情澎湃的产品经理,他翻开手中的文件,开始滔滔不绝。
“太好了,梁赟xi!我向你保证,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关于MV的拍摄,我们已经联系了圈内顶级的VM Project团队,他们的视觉风格和你的音乐气质非常契合!我们会打造一个既有艺术感又贴近生活的场景,突出你‘邻家天才’的设定!造型方面,我们不会给你做太夸张的爱豆造型,会以简约、舒适的休闲风为主,凸显你的少年感和创作人的气质......”
“还有宣传方面,我们已经预定了几个主流音乐电台的通告,还有一期线上音乐会的特别专场。出道Showcase会在Mnet的M Countdown,我们已经拿下了七分钟的特别舞台时间……”
“MV……打歌……粉丝见面会……”
这些五光十色的词汇,在梁赟听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邀请函。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精准地切割着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社交神经。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整个办公室都在旋转,金智妍部长那身干练的西装和企划部长那张兴奋的脸,都在他视野里化成了模糊的色块。他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梁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被强行拖入的、毫无准备的战争。他就像一只被猎人从安乐窝里揪出来的鸭子,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赶着上了名为“出道”的流水线。
他的第一站,就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狱——录音棚。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他的主场,是他最感亲切和安全的堡垒。作为制作人,他曾在这里指点江山,对许多歌手的声音进行过最精微的雕琢。但今天,角色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他要从那个可以掌控一切的控制室,走进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内外的玻璃门,站到那个被吸音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录音间里,成为被审视和评判的对象。
负责他单曲录音的,是公司一位资深的录音师,姓朴,一个年约四十、头发微秃、表情严肃的中年大叔。朴录音师是业内的老炮儿,以耳朵毒、要求高而着称,无数大牌歌手都在他手下被磨过。
梁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录音间的门。这个小小的、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此刻在他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容器。那支立在正中央的,型号为Neumann U87的顶级麦克风,平时是他梦寐以求、恨不得抱回家睡觉的宝贝,现在却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审判官,黑色的金属网罩后仿佛藏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献丑”。
“梁赟xi,准备好了吗?我们先进一段主歌,找找感觉。”朴录音师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公事公办,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每个字节都像经过校准般精准。
“好……好的。”梁赟戴上耳机,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砰,砰,砰,像是一台失控的鼓风机,剧烈地撞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头脑发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后背的T恤也开始变得黏腻。
熟悉的伴奏响起,这是他自己写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的旋律。然而,当他张开嘴,准备唱出第一个字时,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肌肉僵硬,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空气吸进肺里,却在声带的位置卡住了。
“梁赟xi?”耳机里传来朴录音师带着一丝疑惑的询问。
“抱歉,朴老师……我……我有点紧张,嗓子没开,我们再来一次。”梁赟的脸涨得通红,额头的汗珠已经开始顺着鬓角滑落。
音乐再次响起。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玻璃墙外那审视的目光,努力回想当初在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对着一台破旧笔记本电脑录demo时的感觉。那时候,世界只有他和音乐,他可以穿着拖鞋,翘着二郎腿,用最自由、最随性的方式歌唱。
“在空荡的房间,看着窗……”他终于挤出了第一句歌词,但那声音却让他自己都想捂住耳朵。干涩、颤抖,音调比基准低了将近一个半音,尾音还带着一丝可笑的破音边缘。这哪里是唱歌,这分明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在垂死挣扎。
这和他demo里那个清澈、慵懒又带着一丝高级疏离感的嗓音,简直是两个物种。
控制室里,朴录音师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那皱纹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对讲键,暂停了录音。“梁赟xi,放松一点。你现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肩膀放下来,用你的核心,用你的丹田去支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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