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六月初一。日本,九州,长崎港。
梅雨季节的闷热笼罩着港口,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海腥味以及廉价烟草的味道。
码头上,一支奇怪的军队正在集结登船。
他们人数足有一万两千人,清一色剃着光头(或留着大明式样的短发),身穿土黄色的粗布军服——这是大明为**“外籍军团”**专门定制的颜色,既耐脏,又便于在丛林中隐蔽。
他们没有装备昂贵的击发枪,手里拿的大多是经过翻新的火绳枪(日本铁炮),甚至还有不少人背着大明淘汰下来的冷兵器(长矛、戚家刀)。
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前福冈藩主的私生子,现任大明皇协军少将——黑田忠之。
他站在栈桥上,对着手下那群曾经是浪人、罪犯、破产农民的士兵们,挥舞着手里的指挥刀,用嘶哑的嗓音吼道:
“都给我听好了!”
“王爷给了我们饭吃,给了我们枪,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吕宋!那里有一群红毛鬼(西班牙人),他们霸占了原本属于大明的土地,还杀过我们的汉人兄弟!”
“王爷有令:到了吕宋,不留俘虏,不封刀!”
“抢到的金子,大家分!抢到的女人……”黑田忠之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意,“看你们的本事!”
“板载(万岁)!大明板载!”
一万多名早已被洗脑、被**烧红了眼的日本士兵,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们不在乎去哪里,也不在乎杀谁。他们只知道,只要跟着大明的旗帜走,就有肉吃,有钱拿,还能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暴戾。
“昆仑号”艉楼上。
李苏站在甲板上,没有佩戴官帽,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海军大衣。他冷冷地看着这群如同丧尸出笼般的士兵。
“王爷,这帮人……太凶了。”郑芝龙站在一旁,有些咂舌,“要是放出去收不住怎么办?吕宋那边可还有不少汉人商贾呢。”
“收不住?”
李苏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剪开,点燃:
“一官,你要记住。”
“恶狗只有在咬别人的时候,才是好狗。”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修了棱堡(圣地亚哥堡),城墙厚实,咱们的神机营要是硬攻,伤亡太大,我不舍得。”
李苏指了指下面那群黄衣兵:
“让他们去填。”
“死一万个日本人,换一座马尼拉城,这笔买卖……血赚。”
“至于汉人商贾……”李苏吐出一口烟圈,“我已经让东瀛镇抚司提前去联络了。大战一起,让他们在袖子上绑红布。凡是绑红布的,那是自己人;没绑的……”
李苏弹了弹烟灰,眼神淡漠:
“那就是命。”
“传令!”
“东瀛舰队主力,即刻南下!”
“目标——马尼拉!”
“告诉黑田忠之,我要用西班牙总督的头盖骨,当酒杯!”
……
与此同时。京师,紫禁城。
崇祯皇帝正在翻阅一份来自福建巡抚的密折。
折子上说:“近日海上有大批挂着大明旗号、却满载倭兵的船队南下,声势浩大,不知意欲何为。臣恐李苏借‘征讨’之名,行‘自立’之实……”
“自立?”
崇祯放下奏折,揉了揉太阳穴。
他现在对李苏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李苏每个月雷打不动地运来几十万两银子,让崇祯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裕日子。
另一方面,李苏在海外的势力膨胀得太快了。吞并日本、控制朝鲜贸易、现在又要去打吕宋……这哪里是个臣子?这分明是个海外天子!
“孙爱卿。”
崇祯看向正在一旁调试新式火枪的孙元化(他被钉死在北京)。
“你说,李苏带着这么多倭兵去吕宋,真的只是为了给咱们大明出气(报万历年间屠杀之仇)?”
孙元化停下手中的活计,斟酌了一下词句:
“陛下,据臣对李少保的了解……”
“他是个……不做亏本买卖的人。”
“吕宋有金矿,有香料,还是通往美洲的必经之路。”
“他去打吕宋,应该是为了……”
孙元化顿了顿,低声道:
“为了给那艘还在船坞里的大船(去美洲的船)……铺路。”
“铺路……”
崇祯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他在铺路,那朕也不能闲着。”
崇祯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天津卫的位置:
“朕的新军(崇祯式步枪队)已经练成了一万人。”
“火帽虽然还要买,但枪杆子毕竟握在朕手里了。”
“传旨!”
“命京营提督,率领新军第一师,移防天津卫!”
“名义上……就说是‘拱卫京师,防备海寇’。”
“实际上……”
崇祯回过头,看着孙元化,眼神幽深:
“朕要让他们守在李苏的家门口。”
“若是他真的从美洲带回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或者是想带兵回京……”
“朕要让他在天津卫,就得给朕停下来!”
这是一步暗棋。
崇祯在赌。
他在赌李苏不敢造反,同时也想在李苏最核心的补给港口(天津是李苏向内地输送物资的咽喉)插上一把刀。
海风起。
南边是杀向吕宋的恶犬,北边是守在门口的御林军。
大明这盘棋,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