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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腊月二十二。西平堡城外。
寒风如刀，卷起漫天雪粉，视线所及皆是苍茫。 这座孤零零屹立在辽河平原上的要塞，此刻已是摇摇欲坠。城墙被烟火熏得漆黑，几处垛口已经坍塌。护城河早被尸体和冰雪填平，冻得硬邦邦的，成了攻城者的坦途。
守将罗一贯靠在残破的城垛上，手里的腰刀已经卷刃。他满脸血污，胡须上挂着红色的冰碴，看着城外那连绵数里的金军大营，眼中透着决绝的死志。 整整两天了。 努尔哈赤的先锋大将武纳格，率领正黄旗精锐五千人，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将军！快看！” 身边的亲兵突然指着南面的地平线，声音颤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那是……那是咱们的旗号吗？”
罗一贯猛地直起身子，眯起眼睛，透过风雪望去。 只见南面的雪原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它没有像传统明军那样漫山遍野地乱跑，而是汇聚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像是一块块移动的黑色巨石，伴随着沉闷而整齐的鼓点，缓缓压了过来。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面赤红的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四个烫金大字： 【神机新军】
“神机新军？”罗一贯愣住了，“这是哪路兵马？怎么只有这么点人？完了……这几千人给建奴塞牙缝都不够啊。”
……
金军大营。
武纳格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支不知死活的明军援兵，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身穿镶黄边精铁重甲，头戴避雷针似的尖顶盔，手里提着一柄沉重的骨朵。
“只有五千人？还没有骑兵？” 武纳格大笑，露出一口黄牙，“这明朝的官儿是疯了吗？送肉也不是这么送的！传令！停止攻城！全军列阵，先吃掉这块肥肉，再去打西平堡！”
“嗻！” 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数千名八旗兵开始变阵。 他们并没有一上来就无脑冲锋。作为百战精锐，他们有一套成熟的“杀明战术”。
“推盾车！” 武纳格一声令下。
几百辆笨重的盾车被推到了阵前。 这东西是明军火器的噩梦。车前竖着两层厚达三寸的硬木板，中间夹着湿棉被和生牛皮，有的甚至还钉了一层铁皮。别说鸟铳，就是弗朗机炮打上去也就是个白印子。 而在盾车后面，藏着无数手持重弓的射手和披挂重甲的步兵。 只要推到三十步距离，盾车一撤，箭雨覆盖，重步兵冲锋，明军必溃。
“轰隆隆——” 几百辆盾车碾过雪地，发出的声音如同闷雷。它们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以此为掩护，金军狰狞的獠牙正在逼近。
……
两里外。神机新军阵地。
“这就是盾车？” 李苏举着千里镜，看着那缓缓逼近的木头乌龟壳，表情古怪。
“是的，大人。”宋应星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这东西太厚了。以前神机营的枪打上去根本没用，等他们推近了放箭，咱们的阵型就乱了。”
“厚？” 李苏放下了千里镜。 他转过身，拍了拍身边那门12磅拿破仑炮冰冷的炮管。
“长庚兄，你可能对动能没什么概念。”
李苏拔出指挥刀，指向前方那堵移动的“木墙”，声音冷冽： “传令炮营！” “目标：敌方盾车阵。” “距离：八百步（约1000米，实心弹有效射程）。” “弹药：实心铁弹。” “给老子把这些棺材板，砸碎！”
“是！！！”
炮兵阵地上，早已完成了展开。 三十门青铜巨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微微扬起。 炮手们熟练地装填火药包，塞入那颗重达12磅（约5.4公斤）的铸铁实心弹，然后用通条狠狠压实。
“预备——” “放！！！”
“轰！轰！轰！”
三十门大炮同时怒吼。 橘红色的火焰喷出两米多长，巨大的后坐力让炮车在雪地上猛地向后一退，铲起一片雪雾。 三十颗黑色的死神，呼啸着划破长空。
……
战场另一端。
武纳格正躲在一辆特制的巨大盾车后面，指挥着手下推进。 “快！再快点！推进到百步以内，让这帮尼堪尝尝咱们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天空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啸叫声。 “咻——！！” 那是空气被高速物体撕裂的声音，如同厉鬼的尖啸。
“什么动静？” 武纳格刚抬起头。
“砰！！！”
一声巨响就在他左边十步远的地方炸开。 他惊恐地看到，那辆原本坚不可摧、包着铁皮的盾车，在瞬间——解体了。
是的，解体。 那颗12磅的实心铁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像一颗流星砸进了豆腐里。厚重的硬木板、生牛皮、湿棉被，在这一击面前脆弱得像纸。 铁弹不仅击穿了盾车，还带着无数尖锐的木刺，狠狠地砸进了盾车后面的人群里。
“噗嗤！” 躲在车后的三个弓箭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上半身直接被轰没了，变成了一团血雾。
而那颗铁弹并没有停下。 它因为动能太大，击穿第一辆车后，又在冻土上弹跳了一下（跳弹效应），带着恐怖的余威，像保龄球一样扫进了后排的步兵方阵。 只要被它蹭到一点，就是断手断脚；要是被正面撞上，那就是一地碎肉。
“这……这是什么炮？！” 武纳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明军的大将军炮他见过，根本没这么准，更没这么大的劲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盾车阵中响起。 三十发实心弹，就像三十把巨锤，无情地砸碎了八旗兵引以为傲的乌龟壳。 木屑横飞，惨叫震天。 有的盾车被直接打散架，露出了后面惊慌失措的士兵；有的铁弹在人群中犁出一条条血路，断肢残臂飞得满天都是。
“不要停！继续推！他们装填慢！” 武纳格疯狂地挥舞着顺刀，“冲上去！冲上去就赢了！”
他赌明军的大炮装填需要很久。 但他又错了。 这可是拿破仑炮，是近代火炮的巅峰之作。训练有素的炮兵，一分钟能打两到三发！
“轰！轰！轰！” 第二轮齐射来了。 “轰！轰！轰！” 第三轮齐射来了。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拆迁。 短短五分钟，那几百辆盾车已经有一半变成了废柴火。原本整齐的进攻阵型，被轰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都是还在冒着热气的尸体和碎木头。
“主子！顶不住了！这炮太邪门了！” 一个甲喇额真（参领）满脸是血地跑过来，“勇士们还没看见人，就被砸死了一片啊！”
武纳格看着前方那还剩五百步的距离，眼红得像是个输光了的赌徒。
“撤了盾车！” 武纳格咆哮道，“那是死物！人是活的！” “骑兵！正黄旗的骑兵！” “给我绕开正面，从两翼包抄！” “我就不信，他们的大炮能转弯！只要骑兵冲进去，那就是砍瓜切菜！”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金军也是悍勇，既然正面推不动，那就用最擅长的机动性。 两千名正黄旗铁骑，呼啸着从步兵两侧冲了出来。他们伏在马背上，挥舞着马刀，在雪地上卷起漫天风雪，像两把尖刀，直插神机新军薄弱的侧翼。
这确实是线列步兵的死穴。 但李苏早就等着这一手了。
“变阵！” 李苏手中的指挥刀一挥。
“空心方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