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125章 鹿儿岛的枪声与带血的“普请”

崇祯元年，十月初五。日本九州，萨摩藩（鹿儿岛）。

海风带着硫磺味，吹过这座位于樱岛火山脚下的古城。 萨摩藩，岛津家的领地，素以“隼人”之勇闻名天下。但此刻，藩主府邸的大广间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岛津家久跪坐在主位上，身穿黑色的纹付羽织，面前横放着那支李苏赠送的**“天启二式”击发枪**。他的手紧紧抓着膝盖，指节发白。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神态倨傲、留着月代头的中年官员。 他是德川幕府派来的**“西国目付”（监察官），名叫松平信纲**（化名，代表幕府权威）。他身后站着两排手持长枪的旗本武士，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周围那些衣衫破旧的萨摩武士。

“岛津大人。” 松平信纲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敲打： “将军大人（德川家光）有令，江户城的二之丸需要修缮，这也是为了天下的太平。萨摩藩作为外样大名的表率，理应承担今年的**‘普请役’**（劳役税）。”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石大米，外加三千名劳工，年底前送到江户。少一粒米，少一个人，就是对将军的不敬。”

“五万石？！” 家老（首席家臣）伊集院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 “松平大人！萨摩今年歉收，百姓连杂粮都吃不饱！库房里早就空了！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逼死？” 松平信纲冷笑一声，用折扇拍了拍手心： “听说你们最近和那个明国来的‘李提督’走得很近？怎么，有钱买明国的稀罕玩意儿，没钱给将军修房子？” “我劝你们放聪明点。九州虽然远，但幕府的大军可不远。别以为有了几个明国朋友，就能忘了谁才是日本的主人。”

这就是羞辱。 **裸的羞辱。 周围的萨摩武士们纷纷按住了刀柄，呼吸粗重，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三十年来，他们在幕府的威压下活得像狗一样，如今，这口气终于咽不下去了。

岛津家久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越过松平信纲，看向了门外阴沉的天空。 他想起了平户茶室里李苏的话：“强者应该选择切别人的腹。”

“松平大人。” 岛津家久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您说得对。萨摩确实没钱修房子。” “但是，我们有别的东西给将军。”

“哦？什么东西？”松平信纲挑了挑眉。

岛津家久伸手，拿起了面前那支火枪。 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 “咔哒。” 击锤被扳开。

“这东西。”

“砰！”

一声清脆而爆裂的枪响，在狭窄的大广间内炸开。 没有火绳燃烧的烟雾，只有枪口喷出的烈焰。 松平信纲甚至来不及露出惊恐的表情，胸口就暴起了一团血雾。铅弹巨大的动能直接打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向后掀翻，重重砸在身后的屏风上。 鲜血溅了一地，染红了洁白的榻榻米。

全场死寂。 连萨摩的武士们都愣住了。主公……真的动手了？杀幕府的监察官，这就是造反啊！

“八嘎！你竟敢……” 松平信纲带来的旗本武士反应过来，拔刀就要冲上来。

“杀！” 岛津家久扔掉冒烟的火枪，拔出腰间的太刀，发出了压抑三十年的怒吼： “一个不留！把他们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 “这就是我们要交给幕府的‘普请’！”

“杀啊——！！！” 早已按捺不住的萨摩武士们如同出笼的猛虎，挥舞着太刀扑向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旗本。 这是一场屠杀。 在愤怒和绝望的驱使下，萨摩藩终于露出了獠牙。

……

三日后。平户，大明总督行辕。

李苏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里拿着一封刚刚送来的急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漠。

“王爷，萨摩动手了。” 郑芝龙站在一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岛津家久杀了幕府监察官，血洗了鹿儿岛所有的幕府眼线。他集结了三万武士，打出了**‘尊皇讨奸’的旗号，已经越过了边境，正在向北进攻肥后国**（亲幕府的大名领地）。”

“很好。” 李苏拿起一枚代表萨摩藩的红色棋子，在沙盘上向前推了一步。

“长州藩那边呢？”

“毛利家也动了。”郑芝龙汇报道，“他们封锁了关门海峡，切断了本州岛通往九州的航路。现在整个西国（日本西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还不够乱。” 李苏摇了摇头，目光阴冷： “光靠这几家外样大名，还不足以撼动德川幕府三百年的积威。幕府在江户还有八万旗本铁骑，还有数十个谱代大名的支持。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岛津家撑不住。”

“我们得给这把火，再添点油。”

李苏转过身，看向一直候在角落里的一个日本和尚。 这人法号泽庵，是京都大德寺的高僧，因“紫衣事件”被幕府流放，心中对德川家恨之入骨。他是李苏物色到的最佳政治掮客。

“大师。”李苏用生硬的日语说道，“京都那边，联系得如何了？”

泽庵和尚双手合十，眼中却透着一股政治投机者的精明： “阿弥陀佛。贫僧的弟子已经秘密潜入皇宫，见到了后水尾天皇。” “天皇陛下对幕府的专横早已忍无可忍。尤其是听说上国天兵降临，更是喜极而泣。” “只是……”泽庵顿了顿，“天皇陛下担心，若是下了讨伐诏书，万一败了，皇室恐怕有灭顶之灾。”

“告诉他，不会败。” 李苏打断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牌（信物）： “这是大明皇帝御赐的金牌。见牌如见君。”

“你带上这个，再去一趟京都。” “告诉天皇，只要他肯下密诏，认定德川家为**‘朝敌’**，号召天下大名勤王。” “大明的舰队，就会在大阪登陆，替他撑腰！” “事成之后，大明保他万世一系，不再受幕府的鸟气。每年的供奉，我给他翻十倍。”

泽庵接过金牌，手都在抖。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金子，这是点燃整个日本的火种。有了这道密诏，反抗幕府就有了**“大义名分”**，那些观望的大名就会像闻到血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贫僧……这就去办！”

送走了和尚，李苏转头看向孙元化： “初阳兄，兵工厂那边怎么样了？”

“回王爷。”孙元化有些无奈，“咱们带来的五千支枪都发下去了。萨摩那边又派人来催，说是要买更多的枪，还要火药。”

“给他们。” 李苏嘴角勾起一抹商人的冷笑： “不过，这次不白送了。” “告诉岛津家，一把枪，换五个壮丁。” “我要把这些壮丁送到石见去。那边的银矿刚开工，缺人缺得厉害。”

“拿人换枪？”孙元化倒吸一口凉气。

“对。” 李苏看着窗外的秋雨，声音幽幽： “让他们打吧。打得越狠，死的人越多，咱们的生意就越好做。” “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干净那座银山。”

这一夜，日本的战国乱世，在大明的刺刀、资本和阴谋的推动下，死灰复燃。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户，德川家光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幕府的灭顶之灾，已经伴随着这秋雨，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