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16章 第一顿早饭

天启元年，九月二十。清晨。

石景山脚下，烟尘漫天。 五千名从京营拨过来的“精锐”，正稀稀拉拉地往格物院这边挪。

说是“精锐”，其实跟逃难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有的兵手里提着鸟笼子，哼着小曲；有的把号衣敞开怀，露出黑乎乎的护心毛，腰里别着烟袋锅；还有的拖家带口，后面跟着几辆大车，装着铺盖卷和女人孩子。 这就是大明朝京营的现状：老弱病残充数，地痞流氓当家。

“妈的，什么鸟地方！连个翠红楼都没有！”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把总，满脸横肉，是个光头，绰号“赵秃子”。他是成国公府的一门远房亲戚，平日里在京营吃空饷吃惯了。

当他们踏进校场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 校场四周，站着一百名神机新军老兵。他们手持上了刺刀的燧发枪，站得笔直，像一百根钉子。冷漠的眼神死死盯着这群乱哄哄的闯入者。

赵秃子大摇大摆地走到校场中央的高台前。 台上，李苏穿着一身黑色的箭衣，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喂！那小子！” 赵秃子指着李苏，大嗓门震得嗡嗡响，“你就是那个什么李郎中？兄弟们大老远来了，腿都跑断了！赶紧的，把好酒好肉端上来！兄弟们饿了！”

“饿了？” 李苏放下茶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饿了就去吃饭。”他指了指校场东边的一排大木桶，“早饭在那。”

赵秃子大喜，一挥手：“兄弟们！抢饭吃去！” 几千号人呼啦一下就围了过去。 然而，当他们掀开木桶盖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桶里装的不是白米饭，也不是红烧肉。 而是——水。 清澈见底的凉水。

“草！” 赵秃子一脚踹翻了木桶，水泼了一地。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台下，指着李苏的鼻子大骂： “姓李的！你特么耍老子？给老子喝凉水？我们的饷银呢？我们的口粮呢？是不是都被你贪了？” “兄弟们！这当官的不把咱们当人看！反了他娘的！”

随着赵秃子的一声吼，人群瞬间炸了锅。兵痞们凶相毕露，有人拔出了腰刀，想要往台上冲。

宋应星吓得脸都白了：“大人！要激变了！”

“激变？” 李苏冷冷地站起身，走到台前。 “砰！” 他突然拔出腰间的燧发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枪声震慑住了人群。

李苏吹了吹枪口的白烟，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秃子： “谁告诉你们，我有义务给你们饭吃？” “我是来带兵打仗的，不是开善堂养猪的。”

李苏指着那泼了一地的凉水，眼神轻蔑至极： “看看你们这副德行。衣衫不整，带着女人来军营。你们也配叫兵？我看天桥底下的叫花子都比你们有规矩！”

“你敢骂老子是叫花子？！” 赵秃子彻底被激怒了。 “兄弟们！冲上去！宰了他！法不责众！” 赵秃子挥舞着腰刀，第一个往高台上冲。他赌李苏不敢真的杀人。

但他赌错了。 李苏看着冲过来的赵秃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没有再装填子弹，而是从身后护卫手里接过另一支装填好的长枪。

他把枪口压低，直接对准了赵秃子那颗锃亮的光头。

“砰！”

一声爆响。 赵秃子正在往上冲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 那把锈迹斑斑的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赵秃子那壮硕的身躯晃了晃，像一截烂木头一样，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五千人，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死了？ 赵爷……就这么死了？ 这个小白脸郎中，真的敢杀人？！

“还有谁想吃饭？” 李苏把枪扔给护卫，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碗。

“我数三个数。” “一。” “哗啦！”一百名老兵齐刷刷地平举起刺刀。 “二。” “三。”

“大人饶命！我们听话！” 稀里哗啦，五千人跪倒了一大片。

“想吃饭，可以。” 李苏站起身，指着校场外那条绕着石景山的碎石路。 “把带来的女人、孩子、鸟笼子，统统给我扔出去！谁敢藏私，刚才那个人就是榜样！” “然后，给我围着这座山，跑一圈。那是五公里。” “半个时辰内跑回来的，有肉包子吃。” “跑不完的，饿着。” “滚去跑！”

“是！是！” 五千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跑道，生怕晚了一步就没饭吃了。

看着这群刚才还像狼、现在像羊一样的士兵，李苏淡淡说道： “长庚兄，记住了。” “对付这帮烂兵，只有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怕’，他们才学会什么是‘听’。”

李苏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传令火房，把肉包子蒸上。要让香味飘出十里地去。”

这一天，石景山的规矩，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