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杜肚里的故事 第105章 惑心

万仞石山巅的风，早已不是寻常的山风。它裹挟着混沌本源的阴邪，卷着上古战场的残怨，吹在人身上如刀割般疼，更往骨头缝里钻着一股寒意——那寒意不似冰雪，倒像附骨之疽，搅得人心神不宁。越往上走，浊气越浓，黑风屏障在头顶翻滚，将天光滤成一片死寂的昏黄，脚下的石阶被黑气浸透，踩上去黏腻湿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肉之上，泛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快到山顶了。”坤晓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畏惧，而是巽风玉佩烫得惊人，青风在他掌心凝成的风刃都在微微晃动，“屏障的核心就在前方，太极石的清辉被混沌之力压得快透不过气了，我能感觉到它在……求救。”

众人顺着他指尖所指望去，山巅平台豁然开朗，却被一股浓稠如墨的浊气笼罩。平台中央，一块丈许高的洁白巨石悬浮半空，正是太极石——石身温润，本该流转着七彩八卦光纹，此刻却被三道水桶粗的混沌锁链死死缠绕。锁链泛着黑红色的暗光，如三条蛰伏的巨蟒，每隔片刻便收缩一次，将太极石的清辉一点点挤压、吞噬，锁链划过石面的声响，像是亡魂的哀嚎。

锁链之下，魔成堰黑袍翻飞，衣袂间渗出的黑水顺着锁链蜿蜒而上，注入太极石的肌理。他低垂着头，灰瞳里翻涌着癫狂的光，指尖绕着的兑言毒丝在浊气中扭曲蠕动，如同一群饥饿的毒虫：“快了……再吸片刻，太极石的清灵之力就会彻底化作混沌本源的养料，到时候，这天地间，再无人能挡我！”

“魔成堰！住手！”坤陆的怒喝划破浊气，流金剑“铮”然出鞘，乾卦力如金涛般涌遍全身，额间淡金乾卦印亮得刺眼，连银白长发都泛着细碎的金光，“太极石乃三界灵气之源，你若毁了它，不仅三界万劫不复，你那点可怜的执念，也永远得不到解脱！”

魔成堰缓缓转身，黑袍扫过地面，卷起一阵黑雾。他的灰瞳在昏暗中泛着阴鸷的光，落在坤遏寅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解脱？我为何要解脱？当年岳羡弃我而去，三界视我为异类，唯有混沌接纳我！如今我便要让这天地为我陪葬，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化作浊气！”他挥手间，混沌锁链突然暴涨，如三条黑色长鞭，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众人抽来。

“艮石，守住！”坤震太爷爷的残魂从桑木杖中显现，杖尖震卦纹泛着淡紫雷光，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穿透浊气，“按八卦阵站位！坤陆乾位镇天、坤玖坤位守地、坎玄坎位涤浊、景曜离位燃邪、坤晓输巽位助势、我震位惊雷、艮石艮位御敌、坤遏寅兑位破妄！何初、字舀昵护住太极石，伺机净化！”

众人闻声而动，瞬间布成八卦阵形。艮石身形暴涨，化作一座移动的小山，艮卦力凝成巨大的石盾，挡在阵前。混沌锁链狠狠抽在石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石盾上瞬间布满裂纹，可艮石牙关紧咬，嘶吼道：“艮卦止险，御敌于外！想过我这关，先碎了我这石躯！”

“乾卦刚健，破障开天！”坤陆纵身跃起，流金剑化作一道金色长虹，乾卦力凝聚于剑尖，狠狠劈在混沌锁链上。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锁链上泛起一道白痕，却并未断裂，反而反弹出一股阴邪之力，震得坤陆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景曜见状，金瞳骤缩，离火之力瞬间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虚影，翅膀扇动间，金红火焰如暴雨般落下，将混沌锁链包裹：“离卦光明，燃尽阴邪！陆儿，我助你！”他想上前扶住坤陆，却见魔成堰冷笑一声，掌心涌出一股黑色妖风，那妖风不似寻常浊气，竟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晕，吹过之处，众人的心神都莫名一荡。

“不好！是‘惑心风’！”桑盼杜脸色骤变，急忙喊道，“这风能勾动人心底最深的执念与**，千万不可被它迷惑！”

妖风卷着粉色光晕，首先缠上了坤遏寅。他只觉一阵酥麻的暖意顺着毛孔钻入体内，眼前突然浮现出过往的画面——被魔成堰操控时，他言不由衷，亲手伤害过无辜生灵；与家人离散时，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挣扎，连一句真心的话都不敢说。画面突然一转，何初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语气疏离：“你满口真诚，可你心里藏着那么多谎言，连自己都骗，我怎么敢信你？”

“阿初！不是这样的！”坤遏寅脸色惨白，伸手想去抓何初的衣角，却抓了个空。他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兑卦力瞬间紊乱，周身的金光黯淡下去，“我没有骗你，我对你的真心，从来都没有假过！”

魔成堰见状，笑得愈发癫狂：“坤遏寅，你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真心吧？你这一生，都在为‘诚’字挣扎，可你心底的怯懦与谎言，永远都抹不掉！”他挥手间，妖风更盛，粉色光晕缠上了何初。

何初只觉眼前一黑，脑海中浮现出乡学里的孩子们被浊气所害的画面，浮现出坤遏寅被魔成堰操控，与她刀剑相向的场景。她看到坤遏寅的“诚”字木牌碎成两半，听到他冷漠地说：“所谓真诚，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不要！”何初浑身颤抖，蒙卦玉佩的白光剧烈闪烁，却挡不住心底的恐惧。她后退一步，眼神里满是迷茫与痛苦，“遏寅，你真的……从来没有信过我吗？”

“阿初！清醒点！”坤遏寅猛地回过神，看到何初眼中的迷茫，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起何初为他缝补衣衫时的温柔，想起她在他被心魔困扰时的陪伴，一股坚定的力量从心底涌起，兑卦力瞬间暴涨，淡金光刃划破妖风，“魔成堰，你休想挑拨我们！我与阿初之间的信任，岂容你这邪祟玷污！”

他纵身冲到何初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兑卦力的温暖：“阿初，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那些都是幻象！你看，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信你！”

何初看着坤遏寅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脑海中的幻象渐渐消散。蒙卦玉佩的白光瞬间暴涨，与兑卦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遏寅，我信你！”

妖风并未停歇，又缠上了坤玖与字舀昵。坤玖眼前浮现出幼时被巫浊光掳走的画面，黑暗的地脉深处，他孤独地蜷缩着，听着巫浊光说：“你的家人不要你了，他们早就把你忘了。”画面一转，字舀昵倒在血泊中，虚弱地对他说：“坤玖，你连我都护不住，还说什么守护？你太没用了！”

“不要！”坤玖浑身一震，掌心的坤卦力瞬间紊乱，红土墙险些溃散。他看着眼前虚弱的字舀昵，心脏像是被刀割一般，“舀昵，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一定护好你！”

“坤玖！醒醒！”字舀昵的声音带着焦急，她伸手拍了拍坤玖的脸颊，桑苗药汁的清香钻入他的鼻腔，“那些都是幻象！巫浊光已经赎罪，我们现在好好的，你没有没用，你一直都在护着我！”她将一瓶桑苗药汁塞进坤玖手中，“喝了它，稳住卦力！我们说好要一起打理坤土医馆，一起种桑苗，你不能被幻象困住！”

坤玖看着字舀昵坚定的眼神，喝下桑苗药汁，一股清新的生机顺着喉咙滑下，脑海中的幻象渐渐消散。他握紧字舀昵的手，坤卦力再次稳定下来，红土化作两道更粗壮的土龙，死死缠住混沌锁链：“坤卦厚德，困锁缚邪！舀昵，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妖风卷到坤陆与景曜身边时，坤陆眼前浮现出桑坞覆灭的幻象，族人倒在血泊中，父母失望地看着她：“你身为领袖，却护不住家人，护不住桑坞，你不配做坤族的传人！”景曜则看到自己被天界驱逐的画面，那些曾经的同门指着他的鼻子骂：“叛徒！你勾结坤族，背叛天界，罪该万死！”

“陆儿，别信！”景曜率先回过神，他伸手抓住坤陆的手，离火之力的温暖顺着指尖传递给她，“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护住了大家，护住了桑坞，你是最合格的领袖！”

坤陆看着景曜眼中的坚定，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脑海中的幻象渐渐消散。她抹掉嘴角的血迹，乾卦力再次暴涨，流金剑泛着更耀眼的金光：“你说得对，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现在要做的，是守护好眼前的人！乾卦刚健，破障开天！”

“离开光明，燃尽阴邪！”景曜与坤陆并肩而立，乾金之力与离火之力交织成一道金红相间的光矛，狠狠劈在混沌锁链上。这一次，锁链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纹。

“巽卦随风，助雷势张！”坤晓输催动巽风之力，青风卷着震卦雷光，朝着混沌锁链吹去。他眼前也曾闪过母亲巫浊光的身影，母亲对他说：“晓输，我是个罪人，你跟着我，永远都抬不起头。”可他想起了桑盼杜的温柔，想起了哥哥姐姐的包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化桑苗的救赎，巽卦力瞬间稳定，“母亲，你已经赎罪了，我不会再被过去困住！我是坤族的一员，我要守护三界！”

青风裹着雷光，落在混沌锁链的裂纹上，裂纹瞬间扩大。“震卦雷鸣，破邪醒神！”坤震太爷爷的残魂催动震卦力，淡紫雷光化作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锁链的连接处。

“坎卦涤浊，净水除邪！”坎玄掌心泛起淡蓝水光，清灵坎水化作水龙，朝着魔成堰冲去，水龙张开巨口，喷出清灵之水，将魔成堰周身的浊气冲散不少，也打断了他操控妖风的动作。

何初与字舀昵趁机上前，蒙卦的白光与渐卦的绿光交织，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带，笼罩住太极石。淡绿的桑苗药汁洒在石身上，被浊气侵蚀的裂纹渐渐愈合，石身上的八卦纹重新亮起，清辉一点点驱散着浊气：“渐卦润物，生机归元！蒙卦启蒙，破迷开悟！太极石，醒过来！”

“该我们了！”坤遏寅握住何初的手，兑卦力与蒙卦力交织，淡金光与柔光缠成一道利剑，“兑言为刃，蒙卦辨真，破谎斩邪！魔成堰，你的执念，不过是自欺欺人！岳羡从未弃你，是你自己封闭了心门，选择了黑暗！”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魔成堰的要害。他想起当年岳羡离开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惋惜，而非厌恶，可他却被嫉妒与怨恨冲昏了头脑，一步步走向了混沌。“不！不是这样的！”他发出一声癫狂的嘶吼，混沌锁链的力量瞬间减弱，而坤遏寅与何初的利剑则精准地刺入裂纹，混沌锁链应声断裂，一道锁链化作黑气消散。

“好机会！”坤陆大喊一声，乾卦力再次暴涨，金剑劈向第二道锁链。众人也纷纷催动卦力，朝着剩余的两道锁链攻去。景曜的离火、坤玖的坤土、坤晓输的巽风、坎玄的坎水、坤震太爷爷的震雷、艮石的艮山，八卦之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混沌锁链死死困住。

魔成堰看着断裂的锁链，眼中满是疯狂与绝望：“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混沌本源，助我！”他猛地吐出一口黑气，黑气与周围的浊气交织，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面目狰狞，正是混沌本源的虚影，朝着八卦阵冲来。

“八卦聚气，同心破邪！”坤震太爷爷的残魂大喊一声，八卦阵中的众人同时催动卦力，八卦之力交织成一道巨大的太极光图，光图旋转着，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轮初生的太阳，朝着黑影撞去。

黑影与光图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黑影被光图一点点吞噬，化作黑气消散。魔成堰被光图的余波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袍破碎，气息奄奄。他看着渐渐恢复清辉的太极石，眼中满是绝望：“我输了……我终究还是……输给了光明……”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黑气，消散在空气中——他终究是被执念吞噬，没能得到救赎。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收起卦力。太极石彻底挣脱混沌锁链的束缚，清辉如瀑般洒下，净化着山巅的浊气。桑盼杜走到太极石旁，凌泥日记在她手中亮起，纸页上的字迹与太极石的八卦纹相呼应，泛着淡淡的金光：“太极归位，卦脉重连，三界安宁。”

坤愚取出刻刀，在太极石底部刻下一道坤族符文，符文亮起，太极石缓缓落在山巅平台中央，与地脉相连。瞬间，万仞石山的地脉涌动，清灵的灵气顺着地脉蔓延，朝着三界扩散。山巅的黑风屏障彻底消散，天光洒在太极石上，泛着圣洁的光芒，浊气渐渐退去，花草从石缝中钻出，泛着生机盎然的绿。

“成功了！”字舀昵忍不住欢呼起来，眼中满是喜悦，她扑进坤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靛蓝短打。

坤玖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的颤抖，心中满是后怕与庆幸：“嗯，成功了，我们做到了。”

坤遏寅握住何初的手，指尖的温度依旧温热，他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桃花眼弯成了月牙：“阿初，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了。”

何初点头，眼底满是温柔：“嗯，再也没有了。”

坤陆看着恢复生机的太极石，看着身边的家人与伙伴，眼中泛起泪光。她握紧手中的桑木杖，那是坤震太爷爷留下的遗物，杖身还带着淡淡的震卦力：“太爷爷，凌泥奶奶，我们做到了，太极石归位了，三界安全了。”

坤震太爷爷的残魂早已消散，可众人仿佛听到了他欣慰的笑声，回荡在山巅。

桑盼杜走到坤陆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你父亲和我都为你骄傲。”

坤陆回头，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神，看着父亲坤愚脸上难得的笑容，看着哥哥姐姐们幸福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她知道，这场战斗，他们不仅赢了魔成堰，赢了混沌，更赢了自己心底的执念与恐惧。

“该回家了。”坤陆握紧桑木杖，转身看向众人，眼中满是坚定，“太极石已归位，三界灵气正在恢复，但混沌本源尚未彻底消灭，我们的使命还未结束。不过，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众人点头，跟着坤陆朝着山下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将影子拉得很长。山巅的太极石泛着清辉，守护着三界的安宁，而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朝着云桑坞的方向，朝着家的方向，缓缓走去。新的征程即将开启，可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与勇气，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家人在，伙伴在，信念在，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守护三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