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雄皇 第137章 暗影心结

我站在九层高塔的露台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半枚断裂的玉佩。残阳如血，将九域河山染成一片悲壮的赤金，猎猎旌旗在风中翻卷出帝国崛起的雄浑乐章。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带着青铜碎裂后的金属气息，我不必回头便知是谁——那个刚刚与我相认，却依旧隔着万水千山的幼弟，凌夜。

这是你儿时最爱的桂花糕。我将白玉碟递到他面前，瓷盘映出他半边未被面具遮挡的脸庞。那双眼睛像极了母亲，只是沉淀了太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寒冰。面具的裂痕从左眼眉骨延伸到下颌，如同他这些年支离破碎的人生轨迹，即便此刻站在亲生兄长面前，那身玄色劲装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

凌夜的指尖在触及瓷盘时微微颤抖，这个细微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狮系血脉中与生俱来的敏锐让我捕捉到他喉咙里压抑的哽咽，以及那双紧攥到泛白的指节。十五年前那场宫变的血色记忆突然翻涌上来，我仿佛又看见那个躲在衣柜里的小男孩，用染血的手死死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刺客的刀锋划破母亲的咽喉。

陛下，军报。墨尘的声音适时响起，狐系谋士总是能精准把握人心的微妙。他捧着鎏金奏章的手指修长白皙，袖口暗绣的银狐图腾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南疆蛮族异动，雷将军请求增兵三万。

我接过奏章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凌夜悄然后退半步，重新隐入廊柱投下的阴影里。这个动作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心脏——他终究还是习惯了藏匿于黑暗。当年我率军在外平叛，皇城骤变，幼弟被刺客掳走时不过六岁，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想到此处，握着狼毫的指节不禁泛白。

传朕旨意，我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压下，狮系帝王的尊严不允许我在属下面前流露脆弱，命雷啸天即刻率黑狼铁骑南下，粮草由墨相亲自督办。余光中，凌夜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是只有常年握刀的人才会有的条件反射。

墨尘躬身退下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夜一眼。这位狐系谋士的洞察力向来惊人，想必早已看穿这位夜无影杀手与我的血脉联系。我将狼毫搁在玉砚上，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墨梅般的痕迹，恰似凌夜心中盘根错节的伤痕。

当年宫变，并非你的错。我转身面对他，声音刻意放得平缓，是我没能守住皇城，没能护住你。晚风卷起他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面具裂痕下那道狰狞的旧疤。我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横跨眉骨的伤痕，却在距他脸颊三寸处停住——他眼中骤然凝聚的杀气让我想起，这双手早已习惯了握刀，而非拥抱。

凌夜猛地后退，玄色衣袂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断裂的青铜面具边缘闪着寒光，如同他此刻冰封的眼神：陛下...不必如此。这是他相认后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淬炼，夜无影只是陛下的利刃，过去种种，早已是前尘旧梦。

我看着他紧握剑柄的双手，那把淬了剧毒的短刃是他十六岁生辰时，我亲手为他打造的护身武器。如今剑身却刻满了杀戮的痕迹，连宝石镶嵌的剑柄都磨得光滑。这个认知让我心口剧痛，狮系血脉中潜藏的暴戾几乎要冲破理智——那些将我幼弟推入深渊的人，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蛮牛！我扬声唤道，铁塔般的护卫立刻从阴影中现身，熊系战士特有的憨厚面容在面对凌夜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带...带凌夜去偏殿安置，备最好的伤药和吃食。我差点脱口而出的二殿下三个字终究咽了回去，有些身份的回归，需要时间来熔铸。

凌夜没有道谢，只是沉默地跟着蛮牛离开。他挺直的脊梁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却在转身的刹那泄露出难以察觉的佝偻。我望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手中半枚玉佩突然沁出凉意——那是当年母亲将我们兄弟二人的玉佩劈开，说要让我们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循着血脉找到彼此。

暮色四合时，苏轻烟提着药箱从回廊走来。兔系医仙特有的温柔气息冲淡了空气中的杀伐之气，她停在我面前，素白的手指轻轻搭上我的脉搏：陛下又在强运内力了。她的声音像春日溪流，总能轻易抚平我狮心的躁动，凌夜的事急不得，他心里的伤，比身上的旧疤难愈得多。

我望着远处偏殿亮起的灯火，那里住着我失而复得的幼弟，却像隔着比九域河山更遥远的距离。青铜面具虽已碎裂，但他心中的壁垒依旧高耸。十五年的杀手生涯，足以将一个纯真孩童锻造成冷血利刃，而要融化这层寒冰，需要的或许不只是血脉亲情，还有时间这味最温和也最霸道的药引。

夜风渐冷，我将半枚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玉石传来的微凉触感。凌夜，我的幼弟，无论你心中有多少芥蒂，这一次，兄长定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行走于黑暗。待九域归一之日，我要亲手为你卸下满身风霜，让你重新做回那个会在桂花树下笑闹的少年。

远处偏殿的烛火摇曳不定，如同凌夜此刻摇摆的心绪。我知道，暗影心结的解开需要耐心与温暖，而苏轻烟即将带来的春风化雨，或许正是融化这座冰山的第一缕暖阳。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入地平线时，我握紧了腰间玉佩，狮眸中燃起不容置疑的决心——属于我们兄弟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