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大明天倾：从驿卒开始 第128章 名动天下

野狐岭一役的余波，远比林慕义预想的更为剧烈和深远。

那面插在焦土之上的“林”字战旗，如同一个宣言，宣告着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在这帝国黄昏的血色舞台上，悍然登场。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远超官方塘报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在朝堂，这道捷报被曹化淳巧妙运作，再次直达天听。当崇祯皇帝看到“阵斩真虏四百余，焚毁粮秣无算，解救被掳士民五百余人”的战果时，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连日来因清军肆虐、社稷飘摇而承受的巨大压力，似乎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宣泄口。

“好！好一个林慕义！真乃朕之虎臣！”崇祯难得地在暖阁内发出了赞叹，甚至忽略了杨嗣昌等人阴沉如水的脸色。他太需要胜利了，哪怕这胜利并非由他嫡系的京营或关宁军取得，哪怕这胜利的主将是他一直心存猜忌的“跋扈之臣”。在这一刻，林慕义就是他绝望中抓住的一根稻草。

然而，杨嗣昌一党的反扑也更为激烈。

“陛下！林慕义此举，看似有功，实则包藏祸心！”杨嗣昌痛心疾首，“其擅启边衅，惊扰北虏大军，若引得多尔衮主力回师报复，京畿危矣！此为一罪！其私自出兵，不奉诏令，目无君上，此为二罪！其收买人心，散布流言，恐有养寇自重、图谋不轨之心，此为三罪！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几位言官更是引经据典，将林慕义比作汉末董卓、唐时安禄山，言辞凿凿，仿佛林慕义下一刻就要提兵入京，行那废立之事。

朝堂之上，再次吵成一团。支持林慕义的官员（多是与杨嗣昌政见不合或被曹化淳拉拢者）则据理力争，言林慕义为国雪耻，提振士气，功大于过，当重赏以励将士。双方针锋相对，唾沫横飞。

最终，依旧是一道充满矛盾和张力的旨意发出：“林慕义野狐岭之捷，壮我军威，着擢升为都督佥事，赏银千两。然擅动刀兵，亦属不妥，着其谨守防区，不得再行妄动，所需粮饷，着河南、北直隶合力筹措。”

明升暗贬，既给了甜头，又套上了枷锁。尤其是那句“着河南、北直隶合力筹措粮饷”，更是将皮球踢给了地方，埋下了日后扯皮的伏笔。

但这一次，朝堂的纷争和皇帝的猜忌，已经无法完全压制野狐岭大捷带来的汹涌浪潮。

在民间，尤其是在饱受战乱和虏患之苦的北地，林慕义和振明军的名声瞬间达到了顶点。“林都督” 、“林老虎”的名号不胫而走，无数说书人将野狐岭之战编成段子，在茶楼酒肆传唱，林慕义被描绘成三头六臂、能呼风唤雨的神将，振明军则成了天兵天下凡。那些被解救的百姓，更是活生生的广告，他们涕泪交加的讲述，比任何官方文书都更具说服力。

悄然之间，一股股人流开始向着豫北振明军控制区汇聚。有活不下去的破产农民，有家破人亡的边军溃卒，有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甚至还有一些小有家资、寻求庇护的乡绅。他们用脚投票，选择了这片在乱世中难得安宁、且敢于向强敌亮剑的土地。

在士林，尤其是在对朝廷彻底失望的江南清流中间，林慕义的形象也变得复杂而引人注目。一方面，他武将的身份和“跋扈”的传闻，让一些恪守“文武之别”的士大夫心生抵触；但另一方面，他力抗外虏、解救百姓的行为，又切中了儒家“华夷之辨”和“仁政”的核心价值。一些不得志的士子开始私下议论，若朝廷不可恃，或许这林慕义，能成为延续华夏衣冠的另一种可能？这种议论虽微弱，却如同种子，埋在了心底。

而在真正的对手——关外的沈阳方面，野狐岭之败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皇太极闻讯后，沉默良久。他关注的不是那点损失，而是这支明军展现出的不同寻常的战术和组织能力。高效的伏击、凶猛的火力、果断的突击、以及事后迅速脱离战场的执行力，这都与他以往交手的明军截然不同。

“林慕义……朕记住这个名字了。”皇太极对左右重臣淡淡道，“此人，或将成为我大清入主中原之劲敌。传令多铎，暂缓对豫北的报复，严密监视即可。当前首要，是消化此次入塞所得，巩固根本。”

连番受挫的多铎，接到汗旨，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暂时压下怒火，将兵力收缩，加强对振明军控制区的监视和封锁。他知道，汗兄的战略眼光从无差错，这个林慕义，确实需要认真对待。

面对这纷至沓来的名声、涌来的人流和外部压力的微妙变化，吴庄堡内的林慕义，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

“树大招风。”他对核心将领们说道，“如今我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杨嗣昌视我们为眼中钉，建奴将我们看作心腹大患，天下人则对我们寄予厚望。这是机遇，更是巨大的危险。”

他下令：

“王五，加强对内稽查，谨防各方细作混入。对新来投奔者，一律严格甄别，分批安置。”

“陈忠，整军备战不可松懈！清军虽暂退，但威胁未除。各部轮番操练，修补工事，囤积物资，尤其是火药和粮食！”

“李贵，骑兵哨探范围扩大，不仅要盯住建奴，也要留意朝廷官军和其他流寇势力的动向。”

“赵铁柱，格物院任务不变，全力提升军备产能和质量。新式火铳的列装速度要加快！”

他深知，名声和人心固然重要，但真正的立身之本，还是强大的实力和稳固的根基。他不能被眼前的虚名所迷惑，必须抓紧这宝贵的喘息时间，进一步壮大自身。

与此同时，他心中那个关于“潜龙”的计划，也因野狐岭之战带来的声望提升，而具备了更强的可行性。王五早已通过隐秘渠道，将几张薄薄的、记录着京师动态和某位贵人近况的纸条，送到了他的案头。

林慕义看着纸条上关于“东宫体弱，陛下心忧，闻北捷稍慰”等语，眼神深邃。

名已动天下，下一步，便是等待那风云际会的时机，行那惊天动地之事了。这帝国的黄昏愈发深沉，而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声望，也让他有了在这盘天下棋局中，落下更重一子的资格。

只是，这下一步，关乎国运，更关乎他自身和整个振明军的生死存亡。他必须慎之又慎，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