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如同战场上永不散去的幽灵,沉重地低垂在尸横遍野的荒原之上。刺鼻的焦糊味、浓烈的血腥气、以及钢铁燃烧后发出的恶臭混杂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铅灰色的天幕下,东北军的士兵们沉默地穿行于这片刚被死亡狠狠犁过的土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机械。他们翻动着那些穿着黄褐色军服的躯体,偶尔有微弱的呻吟响起,便引来一阵警惕的枪口移动和短促的俄语命令。
少帅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坎上,黑色的大氅下摆在萧瑟的寒风里微微拂动。他眉头紧锁,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景象,最后落在海辰身上。
夜海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神经像绷紧的弓弦,银色左轮手枪的握柄已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微湿。每一次风掠过破碎的旗帜发出的呜咽,或是远处零星响起的补枪声,都让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轻轻一颤。
“……伤亡太惨重了。”少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海辰,后续的布防……”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海辰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异动!几米外,一具脸朝下趴伏的苏军尸体旁边,一只沾满泥污和血痂的手,极其缓慢地、鬼魅般地从身下探了出来,无声地握住了一把掉落在地的莫辛纳甘步枪!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又被猛地压缩成一道致命的直线。那枪口在“尸体”肩膀微不可察的耸动下,赫然抬起,黑洞洞的枪管正正对准了背对着那个方向、仍在对海辰说话的少帅的后心!
“少帅!”的吼声撕裂了空气,同时身体早已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拔枪、侧身、射击——动作快得连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手臂抬起的瞬间,巨大的后坐力猛烈地撞击着肩胛骨,左轮手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砰——!”
枪声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尖锐。子弹带着灼热的轨迹,精准无比地钻入那刚刚抬起的头颅侧面。血花混合着灰白色的脑浆,在冰冷的空气中猛地炸开,如同泼洒开的一幅残酷写意画。
那具“尸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握枪的手颓然松开,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张学良猛地转过身,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他看向海辰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种更为恐怖、撕裂一切的尖啸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的天空狠狠贯下!那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哭嚎,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余音,直刺耳膜!
“隐蔽——!”海辰嘶吼着,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像扑向猎物的豹子般冲了出去。左手用尽全力猛地将少帅朝旁边的炮弹坑里狠狠一推,同时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张开,如同盾牌般覆盖在少帅身上!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轰鸣瞬间掠过。紧接着——
轰隆!!!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崩裂。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从背后狠狠撞来,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在脊背上。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无数碎石、弹片和泥土,像怒涛般席卷而过,瞬间将海辰彻底吞噬。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舞,耳朵里只剩下尖锐持久的蜂鸣,淹没了所有其他声音。一股滚烫的液体从喉咙深处涌上,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后背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瞬间麻痹后又炸裂开的剧痛,仿佛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了皮肉深处。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飞速下坠,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渊……
“……海辰!海辰!醒醒!醒醒啊!”
呼唤声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而焦急,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穿透那片厚重的黑暗。每一次呼唤,都像一根针,刺在混沌的意识上。
剧痛是回归身体的第一种感觉,尖锐、沉重,主要集中在后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撕裂的痛楚,仿佛有无数锯齿在来回切割。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刺目的光线立刻涌了进来,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几张焦急而熟悉的面孔。少帅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威严的脸,此刻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深切的担忧,离得最近。
他蹲在旁边,一只手紧紧按在海辰没有受伤的左肩膀上。
“醒了!军医!他醒了!”少帅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激动,朝着旁边大喊。
视野逐渐清晰了一些。海辰发现自己俯侧面躺在一副简陋的担架上,身下是粗糙的帆布,硌得人生疼。周围是忙乱移动的人影,士兵们抬着担架在坑洼不平的焦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带起的烟尘呛得人直咳嗽。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酒精、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恶臭。远处,几顶巨大的、沾满泥污的军用帐篷矗立着,门口挤满了呻吟的伤兵和脚步匆匆的医护人员——那里就是临时的野战医院了。
每一次颠簸都让后背的剧痛更加鲜明,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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