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城的雨天 第25章 『针锋相对』

食堂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初秋的雨丝细得像针，斜斜地往人身上钻，一个身影从食堂里急冲冲地跑出来，裤脚还溅着泥点。

陈江漓眼尖，一把拉住刘似成的手腕，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四哥，怎么了？”语气里的急切让刘似成都愣了一下。

陈江漓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总觉得食堂里那股子饭菜香里，藏着股不太平的味道。

刘似成停住脚步，定了定神，大口喘了两口气，声音还带着跑出来的急促“江漓，正要找你呢……里面，杨慕心被一个女生泼了饭菜，校服上全是黄的绿的，跟调色盘似的……”他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唾沫星子都差点飞出来。

陈江漓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那难以置信的模样还没维持两秒，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食堂雨幕里。

“诶，江漓！我还没说完——”刘似成在后面急得跳脚，久白秋也没反应过来，雨丝打在他们脸上，凉飕飕的。

食堂里乌泱泱一群人围成圈看热闹，陈江漓拨开人群往里挤，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里，他却死死盯着那片狼藉——满地打翻的餐盘，饭菜混着紫菜蛋花汤，糊了一地，黏腻腻的。

叶初欹双手叉着腰，杨慕心站在她对面，蓝白校服上的污渍湿哒哒地贴着，还泛着股饭菜馊掉的臭味，杨慕心身后站着蓝故宜，此刻她脸白得吓人，眼睛却像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叶初雾。

“杨慕心，你活该”叶初欹的声音又冷又脆，和这雨天的寒意绝配。

“你才活该！莫名其妙冲过来把饭菜泼别人身上，你是不是有病？！”蓝故宜的吼声几乎要把食堂顶掀了，她攥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显然在拼命压着怒火。

陈江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冲到蓝故宜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就往她身上裹，动作快得像打仗“先穿我的”

程辞怀在旁边皱眉，伸手想拦“江漓你怎么来了？你先别管，我能解决”

“别废话！”陈江漓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

蓝故宜却像没看见他递过来的外套，语气里满是刺“你过来假好心什么？”

陈江漓抿了抿唇，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要不我去找刘吟霖请假，她签字的话，出去得快些”

“刘吟霖！刘吟霖！又是她！别假惺惺了！陈江漓你不提她会死啊”蓝故宜气得手都抖了，一怒之下把手里的纸巾狠狠砸了出去“走开啊！这里不用你！”

杨慕心抬头想说话，伸出的手却又委屈地收了回去，她闭了闭眼，靠着蓝故宜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我们不用你管，衣服你拿回去，请假我来”蓝故宜看陈江漓的眼神跟冰碴子似的“程辞怀，走了”

杨慕心一步一步往外走，程辞怀苦笑着拍了拍陈江漓的肩膀。

叶初欹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只剩陈江漓和一地狼藉待在原地，他默默收回还僵在半空的手，若无其事地抬头，身形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蔫蔫的。

陈江漓心口像被人用针反复扎着，又疼又麻。

他猛地回头，欠白秋和刘似成还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他。

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作势安慰了两句，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

~

“啪”的一声，一份处分通知书被他拍在桌上，一滴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下，砸在纸页上。

叶初欹淡淡的抬起眼眸“同学，你有事？”

陈江漓死死盯着叶初欹，咬牙挤出几个字“好好看”

叶初欹噗嗤笑一声，撩了撩头发：“你拿这破东西吓唬我？”

陈江漓双手撑在桌上，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你可以理解为……战书”那股火药味，把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熏得退了半步。

“怎么？难不成是杨慕心？你是她的狗吗？主人受欺负了，让宠物咬回来？”叶初欹往前凑了凑，眼神里的挑衅明晃晃的。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激将法对我没用”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冷静过“你最好解释一下今天的行为，然后道歉”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底的红血丝藏着翻涌的怒意。

“关你什么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叶初欹也来了脾气，直勾勾地盯着陈江漓的眼睛“还有，我就喜欢针对她，懂了吗？”

“你怎么不针对我，觉得她好欺负？”陈江漓把那张处分通知书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叶初欹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的兴趣，不恶心她我不舒服，还需要更多的解释吗？”

这句话像恶魔的低语，又像扔进死水里的一颗炸弹，“轰”的一声，把陈江漓的理智炸得粉碎。

陈江漓的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双手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撑在桌面上。

操。

他很想就这么一拳挥过去，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先动手的人，一定是输家。

叶初欹像是打赢了胜仗的将军，冷哼一声，转身就朝外走，雨幕很快把她的身影吞没。

刘吟霖说对了。

她真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股憋屈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心脏，甩都甩不掉……难道又要和王予一样故技重施？

“陈江漓，你和她……怎么了？”方清俞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她拍了拍陈江漓的肩膀。

他没和方清俞提过任何有关杨慕心的事，所以这事只有久白秋知道。

陈江漓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敷衍“没事，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大家都散了吧”

方清俞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叶初欹书包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陈江漓的目光，那照片被仔细地裱在相框里，既然挂在书包上那就说明它对主人很重要。

他细细打量着，照片里的叶初欹依旧很漂亮，身边站着一个男孩，戴着方框眼镜，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气。

奇怪的是。

男孩在看镜头。

叶初欹在看他。

两人脸上都带着点婴儿肥，看着像初中时候的样子。

毕业季？杨慕心在后面？他是不是看错了？

那也最多只能证明他们早就认识，可解铃还须系铃人，难道要去问杨慕心吗？可她还会理自己吗？

想到这，陈江漓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有点后悔了，心底的那点在意还没完全消散，偏偏又出了这种事，他不管不行。

~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在雨天里显得格外清晰。

杨慕心的奶奶在里面喊“星星啊，看看是谁来了？”

杨慕心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门一拉开，看到叶初欹的瞬间，她瞳孔猛地一缩，随后说到：“我们家不欢迎你”

叶初欹勾了勾唇，语气里带着点威胁“要是我喊奶奶出来，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星星啊，是谁来了？”奶奶关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初欹的动作被杨慕心拦住，她眼里满是焦急：“你别！”

“奶奶，是我同学，我等下回来”

她应声后，快步走出来，关上门，抬头盯着叶初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颤“你想干嘛？”

叶初雾薄唇轻启，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提醒你一下，你以后的校园生活，要不太好过了”

杨慕心皱紧眉，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吧？今天你把菜洒我身上，我也忍了，还要无止境的针对我，有意思吗？”

叶初欹终于收敛了笑容，神情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看见蔡念书哭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就像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你，明明我们以前玩得那么好”

杨慕心手中的黑笔掉了下去，黑笔瞬间裂开，黑色的墨水像眼泪一样，在桌面上慢慢蔓延开。

楼梯间里，杨暮心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全盘托出“我很早就说过我不喜欢蔡念书，我对他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叶初欹，你要我说几遍？毕业那天他向我表白，考虑到他家里的原因所以我很委婉的拒绝了他，他在公园待了一整晚，是因为他妈……”她努力压着情绪，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颤“那天是他妈妈的忌日，他都快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凭什么把无关我的事揽到我身上！”

叶初雾缓缓靠近她，眼神像淬了冰“杨慕心，你觉得我会信吗？”

楼梯间的风夹着雨丝灌进来，杨慕心猛地抬头，眼睛红红的“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叶初雾用手指轻轻拨弄着额前垂落的刘海，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今天在食堂给你送校服的，是叫陈江漓吧？长得挺帅的嘛”

她伸手想碰杨慕心的脸，手却被杨慕心地拍开“我要是随随便便把他哄骗，玩似的谈他个一两年，说点甜言蜜语，送礼物，做手工，织围巾，关心他，在乎他，为他考虑，这样的话谁不会心动？最后在毕业那天毫不犹豫地分手，远走高飞，最后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这样想想，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叶初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难道你本来就不喜欢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好，来帮你平步青云？”

杨慕心眼底瞬间泛起红，咬紧牙关“谁说我不喜欢他？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别人进来干什么！”

叶初雾嗤笑一声“原来你的软肋在这里啊”

杨慕心彻底慌了，她好无助，她靠在门框上，语气里带着恳求“你别这样……别伤害他……”她没了办法，声音越来越低“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真的想让你感受一下蔡念书的痛苦，但我不能，如果让他知道，他会怪我的”叶初欹轻轻说着，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有那么多不要脸的人上赶着舔你”她死死盯着杨慕心的眼睛，不肯移开“就是因为这张破脸？”

杨慕心不敢直视叶初欹的目光，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你不要伤害陈江漓……好不好？……我不想在再看见有人因为我受伤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事……”

叶初欹没了兴趣，一只手插进口袋，转身往楼下走，声音里满是不屑“杨暮心，你永远都只会逃避”

“你对我做什么都好，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伤害他…”

叶初欹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和出口的字一般冰冷“嗯”

随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渐渐变小，杨慕心回到书桌旁。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洒下一片光斑。

书桌正前方的相框里，是一群人在操场天梯上摆着搞怪动作的合影，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她都会想起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政治书上密密麻麻的圈点和笔记，成了他们曾经的句号。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又变大了。

既然已经请了假，那就干脆不回去了吧。

~

叶初欹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安安静静地在小区门口的奶茶店等着。

雨打在伞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没过多久，一辆玛莎拉蒂停在了门口。

她买了两杯奶茶，一杯自己喝，一杯攥在手里。

晚饭时间，这个点蔡念书应该还在忙吧？

正好可以去找他。

她拨通电话，语气平淡“喂，胡虞书，出来吃饭吗？”

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里，两人坐在隐蔽的包间里。

胡虞书打扮得精致得体，笑着打趣“怎么突然有心情约我出来玩？”

叶初欹搅动着杯里的吸管，抬眼望她“没想到你也不在学校”

“刚参加完一场美术比赛，你就打电话来了”胡虞书轻笑，“这杯奶茶是给我的吗？快给我，我渴死了”她说着就要去拿。

“不是，给别人的，你想喝自己买去。”叶初欹把奶茶往旁边挪了挪。

“哎哟，又是给蔡念书带的吧，恋爱的酸臭味”胡虞书掩嘴笑“但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一家境没你好，二学习没你好，三做事还优柔寡断，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虽然他确实有几分姿色”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叶初欹低头搅拌刚端上来的开胃前菜汤“也许是喜欢他的温柔善良，喜欢他给我的那些小关怀，就像……你喜欢久白秋一样，没什么理由，仅仅看一眼就能爱上的”她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都高二了，我就只知道他的名字，连qq都没加上，我要哭了”胡虞书夸张地趴在桌子上，胡乱摆手“况且《菱城的雨天》都二十五章了我才出场，一点都不合理！”

“其实我也转到城中了，文科一班，和他同班”叶初欹突然抛出一个炸弹。

“什么？！小欹欹～你怎么不早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