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城的雨天 第24章 『转校生』

周一，天边的夕阳被风扯成碎片，橙红色的余晖把云烧成灰紫色，学校天台的栏杆都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

“陈江漓，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好好解释？”蓝故宜的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质问，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

陈江漓把脸扭到一边，声音闷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分手了”

“我知道啊！我就是要你说清楚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分了？”她声音骤然拔高，惊飞了天台角落里的麻雀。

程辞怀赶紧过来拉住她胳膊，劝道：“好了好了，你先冷静点，好好说话”

“我哪里没好好说话了？”蓝故宜红着眼眶，声音发颤，“杨慕心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你让我怎么冷静？她不说我来帮她说啊！”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陈江漓。

“还有，陪你跨年的那个女的，不是杨慕心吧？陈江漓你他妈移情别恋啊！”蓝故宜差点把肩上的书包砸过去。

陈江漓喉结滚动，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不，我没有移情别恋，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跨年那天，是有渊源在里面的……”

蓝故宜低头，长发遮住了表情，再抬眼时眼里满是讥诮“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分手吗？你就那么确定分手就不会让她受伤？”

陈江漓沉默了几秒，声音越来越低“短暂的伤痛总比长远的痛苦要好得多……”

蓝故宜再也压不住怒火，提高了音量“又是因为刘吟霜是吗？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啊！连女朋友吃醋都解决不了的人谈什么恋爱啊！我不想听你解释了！”她猛地吸了口气。

陈江漓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

蓝故宜转身就走，撂下一句“她从来没有怪过你”

程辞风揉了揉后脖颈，叹了口气：“江漓，你别太……太难过了”他看着陈江漓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了几句，好一会儿才去追蓝故宜。

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吗？那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也许分手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一定是最暴力的，最容易让她忘记自己的……她会幸福的，但不是和他。

菱城的天真的很冷，天台的风呼呼地吹着，卷走了陈江漓心中最后一丝芥蒂。

是他的错，怪不了别人。

~

又一个星期，吴老师带着陈江漓和季颜颜去参赛了。

比赛采用淘汰制，一共八个人，三轮，每名选手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写作，然后由评委打分。

陈江漓的第一部作品叫《菱冬》，行文简洁凝练，是现场取景描写的菱城的冬天。

评委点评期间，他无聊地去找季颜颜聊天。

“你叫季颜颜是吗？”他没话找话，语气淡淡的。

“嗯，你问我好多次了”季颜颜有些无奈地瞥他一眼。

“不好意思，记性不太好”他轻咳一声，像是有点被自己的蠢劲儿尬到。

随后他又说：“你写的作品不错”

“诶？”季颜颜被他突然的夸奖弄得一呆，愣愣地抬起头，评委对她的评价不算低，看样子能晋级了，她是被吴老师骗来的，要不是老师说如果拿前三有奶茶喝，她才不来这种鬼地方。

“谢谢你，你的作文写得也很好”季颜颜抿了抿唇。

季颜颜看着陈江漓，总觉得他柔情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郁忧。

“正常人都这么觉得”

季颜颜：“？”

不出意外，陈江漓拿了一等奖，季颜颜拿了三等奖，够到了奶茶的门槛，她自然很高兴。

“恭喜高一七班陈江漓、季颜颜在菱城市高中作文大比拼中荣获一等奖与三等奖，特批奖学金一千元与六百元！”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高声呼喊。

杨慕心在台下看着，心里莫名地泛起一抹苦涩。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拍立得，情不自禁地按下快门。

当照片从拍立得中取出，她盯着照片中台上的少年，和记忆里的他不停对比。

相同的是，他们同样的熠熠生辉。

陈江漓面无表情地领了奖，阴冷的风刺激着他耳朵的冻疮，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瘙痒难止。

他很怀念**岁时舒谊给他上药的时光，那时他才真切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有多伟大。

自从领了奖后，陈江漓去学校的次数减少了，请假的次数又多又杂，有时候课上到一半就走，程辞怀问过，他说要学习公司的事，来学校的机会或许会越来越少，但他不会忘了兄弟们。

期间程辞怀甚至找过陈藜枳，但她只说“我哥最近好忙好忙，周末也经常不在家”她和吴宏杨在班里也愈发肆无忌惮。

蓝故宜没再过问陈江漓的事，两人之间没了交流。

和杨慕心分手的那件事，就好像一场网络舆论，等风声过去，大家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

时间过得很快，高二上册，文理分了班，陈江漓和久白秋分到了一个班。

文理各七个班，两人在文科一班，方清俞、陈藜枳、季颜颜也在这个班。

夏天的风依旧燥热，五人很快玩到一块，又相继认识了方清俞的新同桌谭偲姚，一个学习很好、为人温和可爱的女生。

值得一提的是，潘志成依旧是班主任，还升了职，当了段长。

~

又是一个夏天。

“白秋！白秋！快点快点！外卖到了！”陈江漓站在厕所门口焦急地喊。

“来了来了！真不会被发现吧？听说最近老潘抓得很严啊！”久白秋甩着手跑出来。

“哥向你保证！”

“那被抓了怎么办？”

“那不保证了”

……

俩人飞快地冲下楼，绕过保安亭，来到寝室后门的车棚，正准备偷偷把外卖带进去，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叫“那两个同学在干什么呢？站住！”

“我去！潘总来了！白秋快跑！”陈江漓反应过来，拉着久白秋的衣袖就策马奔腾，虽然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你说说你俩，跑什么跑？我会吃了你们吗？非得我拼上这条老命？”潘志成打开水杯喝了一口，喘着气，“这外卖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吃食堂不好吗？就算不好吃，吃了至少健康啊，行了，东西在这里吃，下不为例啊”。

陈江漓和久白秋眼神交错，丝毫没有被骂后的愧疚“谢谢潘总大人有大量！”

两人迅速拆开外卖，一人拿了一碗麻辣烫。

潘志成无奈地笑了“得了得了，你俩就在这吃，别去教室了啊，被那个徐老头看到又要说三道四”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点头，潘志成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双人豪华版办公室里只剩陈江漓和久白秋。

“早知道要被抓，还不如跑的时候慢点，吃完顺便打球”陈江漓抱怨道。

“都怪你，早知道不和你同流合污了”久白秋笑骂。

“那谁知道，不如和小偲姚她们去食堂”陈江漓往嘴里塞了个丸子。

“好好好，休战休战，我要饿死了”久白秋翻翻白眼，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办公室里走进一个女生，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有意无意地往旁边飘。

她的长发很顺很软，烫了卷，一耸一耸的。

一双单凤眼，眼角带着点泪痣，尽显风情。

浑身上下带着寒气，看起来就不是好相处的类型。

又背了一个粉白色的包，有些反差萌。

“叶初欹啊，老师没叫错吧？”潘志成浅浅地笑着，像是要给这个新生留下好印象。

名为叶初欹的女生颔首，目光投向陈江漓。

“他俩呀，是咱班最皮的，你们认识一下，也方便和同学们打好关系嘛”潘志成指着陈江漓说。

“好看！美女喔！”久白秋的声音传来，陈江漓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他讪讪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假笑。

“好了好了，我先带她去办手续，你俩吃完就抓紧回去，别老想着打球。对了，陈江漓，你今天晚上去买点冰淇淋回来，我们开个小活动”潘志成拿着的红色保温杯散发着热气，看上去心情极好。

“诶！潘总，又要我去啊？”陈江漓笑得有些不自然，手上捏着塑料外卖盒的手指骤然收紧。

潘志成没回应，看样子是走了。

久白秋在一旁幸灾乐祸。

两人在潘志成带领下出了校门，一头扎进学校后门那条烟火气十足的商业街。

街对面的棒冰批发柜子前，冰柜蒙着层白霜，里头花花绿绿的冰棒直晃眼。

“怎么说？买点贵的？”陈江漓把校服袖子往上撸了撸。

久白秋插着裤兜，校服外套松垮垮搭在肩上，活像刚从球场疯跑回来的模样“往贵的买！反正江少请客！”

“喝不喝奶茶啊？偷带回去老潘也不知道……”

~

“诶？我们的作妖双侠呢？”方清俞转头没看见两人的影子。

“不知道诶”谭偲姚写着试卷“我吃完晚饭就没见着他俩人影”

“老潘晚自习啊！见不着他俩不是炸了吗，不行，我得给陈江漓发个信息……”她刚摸出手机，眼角余光“唰”地瞥到教室外的的门口，动作猛地一顿——一件亮得晃眼的紫外光色短袖，后面还跟着个裹着黑色冲锋衣的女生，步子又飒又快。

方清俞瞬间把手机塞回裤兜。

“介绍下！我们班新转来的——叶初欹！”老潘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嘴角带笑。

“叶初欹，很高兴转来文科一班”她清冷的声线响起，瞬间吸引全场目光，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目光不疾不徐地把几个同学扫了个遍。

仅仅一眼，方清俞的眼睛便倏地亮了，抻着脖子往那边瞅。

“我天……她也太帅了吧！”方清俞拿手肘撞了撞身边的谭偲姚，眼神里的惊艳都快溢出来了。

陈江漓一只脚踩进教室，身子粘在门框上，手上拿着一个大箱子，“潘总！累死我了！”他把冰棒往地板上一杵，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关门关门！徐老头出去开会了，江少请大家吃冰棒——管够！”

久白秋不知啥时候悄咪咪摸到了谭偲姚身后，冷不丁冒了句“小偲姚小偲姚”

谭偲姚被吓得一激灵“干嘛？你吓死我了！”

久白秋却跟没事人似的，从桌底拖出个大袋子，“哗啦”一下打开“奶茶，你们四个，人人有份”

“啊？谢谢！”谭偲姚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忙不迭接过来。

方清俞也凑上去，拆开包装就“哇”了一声：“哇塞！谢谢江少！”她朝陈江漓做了一个wink，陈江漓也回应着，冲她挤了挤眼，还飞快地挑了下眉。

潘志成啃着冰棒，忽然盯着方清俞的雪糕喊“哎方清俞，你的雪糕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陈江漓眼疾手快地上去打圆场，递过去两根冰棒拍着他的肩笑得没心没肺“潘总，给弟弟点面子！今天你开心，开心~”潘志成抱着两根冰棒，一时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

“拿回去拿回去！你们吃就够了，我年纪大不吃这些东西…”

~

主席办公室的门没关严，陈江漓跟没骨头似的直接靠在门框上，嗓门里带着股子刚疯玩完的懒劲儿“怎么不关门？”

里头，刘吟霖正托着腮帮子看资料，听见声音也没抬头“刚给一个小学妹指点迷津，看来她不太懂事”

陈江漓拎着袋子晃悠到桌前，把冰棒和奶茶“啪”地往桌上一放“吃冰棒，喝奶茶”他顺势凑过去，脖子抻得老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刘吟霖这才把资料往旁边一推，毫无顾忌地撕开冰棒包装，咬了一大口“有事求我？”

“我们班来个转校生，你指定知道”陈江漓轻轻笑了声，另一只手把资料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目光落上去的瞬间，他一眼就瞧见了那页亮闪闪的证件照——蓝底蓝框，相机将叶初欹的美毫无保留的展现，那张证件照张扬又锋利“就她，看这么久，看出什么不一样了？”

刘吟霖拨弄着刘海，又咬了口冰棒，慢吞吞道“她的一些信息很隐蔽，比如家长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父母姓名……上面都填的‘无’，看来又是一位千金呐”说着，她瞥见奶茶杯上的标签，忽然乐了“呀，我喜欢的杨枝甘露，三分糖少冰？真有你的，大忙人还能记得我好这口”她转着奶茶杯，指尖在标签上轻轻点了点。

“光看她那书包，就觉得她不简单”陈江漓把资料往回一拉，假装抱怨“就俩页？这么少资料，认识十六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

“怎么，她第一天来就给你一个下马威了？”刘吟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自顾自划拉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就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从心底里冒出来的那种”陈江漓叹了口气，语气里的轻快散了不少。

“哦”

“好了，哥走了，不然潘志成又要来烦我了”陈江漓说着就起身，摆了摆手，临走还顺脚带上门，“砰”的一声轻响。

刘吟霖盯着照片上叶初欹的脸，指尖在屏幕上顿住，眼神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