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女判官 第23章 陶衡的选择

“瑗瑗，是父亲错了，父亲不该丢下你不管，父亲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父亲都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进了书房，不等坐下，也不顾外人在场，陶衡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郑行之那等三心二意之人，不要也罢，以后父亲一定给你挑一个更好的！”

陶令仪没有接话。

陶衡肯当着外人的面，拉下脸面，与她道歉，纵然有对小姑娘的亏欠，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拿回谈话的‘主动权’。

他知道她要谈什么，他也可以为了她这个女儿做出让步，但他又不愿意损害陶氏的利益。

既要，又要。

她理解，毕竟陶氏上上下下加起来，有近千人之众，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损害大家的利益。

但不打算尊重，陶氏人再多，也越不过法，越不过人命。

“父亲可知道，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陶令仪问。

他既有了退缩之意，那就不能再接着谈判。

必须要重新挑起他的愧疚，逼他做出单一的选择。

陶衡听出了她话中的逼迫之意，面上显出痛苦之色，半晌，才艰涩道：“瑗瑗如何逃出来的？”

陶令仪面无表情地将她在狱中如何绝望，如何想要以死自证清白，又如何写申状被拒，如何求助谢临舟，如何遭遇下毒，如何遭遇放火，如何逃出生天，如何求助崔夫人，如何让崔述瞒着她，如何同崔述商议捉拿背后主谋，又如何决定回陶氏搜查证据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她说得云淡风轻，陶衡却听得心脏绞痛，张着嘴死死地咬着拳头，才没有痛哭出声。

杨玄略和萧直方虽听崔述说过她的这些经历，但他说得极其简略。如今听她原原本本地道来，愕然的同时，也不免都红了眼。

陶令仪并不给他们情绪缓冲的时间，说完自己的经历，立刻就问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想知道，当初郑长史和郑夫人上门提亲时，父亲前几次都不答应，最后为什么又勉强答应了？”

不等他作答，陶令仪又继续：“我不懂什么朝堂，什么政治，父亲作为陶氏的族长，却不可能不懂。郑长史与来俊臣等酷吏关系匪浅，以陶氏的名望，与这等污吏结亲，简直有辱门楣。郑长史给了陶氏什么好处，才迫使父亲应下的这等亲事？”

“瑗瑗，你……”陶衡惊愕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的口里说出来的。

陶令仪看向他血迹斑斑的拳头，仅一眼，又赶紧避开：“连续经历了几场生死，人总是要长大的。”

陶衡悄悄藏起拳头：“瑗瑗，都是父亲的错，早知道郑行之是这等人，父亲当初无论如何……”

“我不需要道歉。”陶令仪强势地打断他的话，“父亲只要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瑗瑗……”陶衡挣扎。

陶令仪静静地等着，并不催促。

可她越不催促，陶衡就越是挣扎。

陶氏上上下下有近千人，如果选择了她，那就等于得罪郑元方。诚如她所说，郑元方与来俊臣等酷吏关系匪浅。他虽没有领教过来俊臣等酷吏的手段，却没少耳闻。若郑元方要报复陶氏，那就等于无数条人命。

可若选择陶氏……

想法刚起，脑中便骤然浮出了得知她死讯时，那窒息般的痛苦。

不，他不能再失去他的瑗瑗了！

大不了，大不了郑元方真要报复，他以死谢罪就是！

想至此，陶衡立刻松了一口气，虚虚瞥两眼杨玄略和萧直方后，断然说道：“郑长史承诺，若你同郑行之成了亲，他可以引荐陶氏一名后生入武氏族学。”

杨玄略愕然，送陶氏后生去武氏族学，那不是自毁门楣吗？

陶氏……

想到陶氏自陶文鼎弹劾李义府贪渎遭贬的事，杨玄略又暗自叹了两口气。

萧直方可不管这些，他觉得陶氏做这样的选择，就是自甘堕落，虽在陶氏的屋檐下，还是忍不住厌恶地冷笑了两声。

陶令仪瞥他一眼，“我入狱后，郑长史又许了什么条件，才让你们答应坐实我谋害阿瑶一事？”

最丢人的事都已经说了，再丢人一些的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陶衡深吸一口气，避着萧直方过于直白的目光，正要开口，门口却传来一声厉喝：“住口！”

是陶崇偃，小姑娘的祖父。

陶崇偃拄着鹤首鎏金拐杖，在两个家仆的跟随下，大步走进书房。森然的扫一眼相继站起来的众人后，目光垂直的落到陶令仪的身上，“立刻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杨玄略尴尬地就要告辞。

陶令仪先他一步道：“那就请祖父出去吧。”

陶崇偃以为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不是祖父让我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吗？”陶令仪不避不让，“那就请祖父出去吧。有什么僭越的地方，回头我再去向祖父赔罪。”

陶崇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放肆！”

陶令仪叹气：“祖父应该还不知道吧，就在不久前，三房的二小姐，也就是陶砚秋偷偷回来，把苏见薇与郑行之来往的书信全都偷走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必我来告诉祖父了吧？”

郑元方确实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引荐一名陶氏后生入武氏族学，就可以让陶衡应下小姑娘与郑行之的亲事，那么把这名后生指定成某一个人，自然可以引诱对方或对方的家人为他冒险偷出于他不利的证据。

陶衡尚不能抵挡诱惑，陶砚秋，或者说从叔父、从叔母又如何能够抵挡？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陶崇偃跺着鹤首鎏金拐杖，转眼看向陶衡，这么大的事，竟没人来告诉他！

陶衡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他这两日浑浑噩噩，根本就没心思管理陶氏的事，哪里知道……

陶砚秋才十五岁，还没那个胆子敢独自回来偷书信，必是三房指使。

三房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

在发生了郑行之和苏见薇合谋害死谢瑶，又陷害瑗瑗的事后，那些书信，就是拿捏郑元方的把柄。

把书信都交给他，那不就是让对方干脆利落地撇清一切，顺便把谋害谢瑶的事，全部推到陶氏身上吗？

到时，陶氏的名望就全毁了！

陶衡打了个寒战，赶紧下令：“来人，快去把三房的人给我拦住！”

“我已经让银刀卫告知崔刺史了，”陶令仪适时开口，“不过能不能拦到陶砚秋，就得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