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的出现,像一捧暖魂炭投进萧靖渊与苏墨的地府行途。三人在柳娘忆味摊旁的槐树下落座,纸灯的淡金光晕透过槐叶缝隙,在残破青砖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陈武从怀中摸出的 “幽冥职律简编”,纸页边缘泛着经年的暗黄,边角处还留着他生前用墨笔做的标记 —— 那是北境军营里养成的习惯,重要之处必划圈标注。
“将军,苏小哥,这‘亡魂户籍核验’是眼下最易入手的差事。” 陈武指尖点在简编 “功绩评定” 一页,墨痕在魂光下微微发亮,“枉死城近来亡魂激增,上个月已有三批邪魂混入学籍,若流入轮回道,轻则扰阳间秩序,重则让地府担责 —— 功曹司急缺人手,咱们正好借此攒阴德。”
萧靖渊俯身细看,简编上 “邪魂” 二字旁画着个狰狞的小鬼图样,旁注 “失智魂,噬魂息,畏镇魂纹”。他想起初入地府时遇袭的小鬼,眉峰微蹙:“便是之前撕咬我魂体的那种?”
“比那凶十倍。” 陈武压低声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些邪魂是怨念深重者所化,魂体溃散后只剩吞噬本能。前几日有个核验吏员,为辨邪魂凑得太近,半条胳膊的魂息都被吸走了,至今还在医馆养着。”
苏墨指尖摩挲着墨玉工牌上的蝴蝶纹,忽然抬头:“墨家有‘辨魂符’古法,能显魂灵本源魂纹。” 他伸手在空气中虚画,指尖凝出一缕淡蓝魂息,勾勒出交错的纹路,“正常亡魂魂纹连贯如溪流,邪魂则是断裂的黑纹,像被火烧过的麻绳。只是制符需魂木灰与地脉魂晶粉末,咱们现在……”
“我有!” 柳娘的声音突然从摊位后传来,她端着两碗冒着白气的槐叶粥走过来,粥香裹着忆魂气漫开,碗沿的缺口在灯影下格外显眼。她从布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瓷罐,罐身刻着朵小小的槐花 —— 那是她女儿生前最喜欢的花纹,“这是上月从功曹司领的‘安抚魂晶’,本是用来稳忆魂气的,磨成粉够制百张符。魂木灰嘛,墨九那孩子多的是,他修补魂兵时总攒着,说留着能当柴烧。”
萧靖渊起身拱手,银鳞甲(魂体凝出的虚影)与布衣摩擦发出轻响:“柳娘,屡次叨扰,实在于心不安。”
“都是苦过来的,说什么叨扰。” 柳娘笑着把青瓷罐递过来,罐底还沾着些槐叶碎,“我女儿若还在,也该和你们一般大了。你们能护着枉死的亡魂,比给我什么都强。” 苏墨接过瓷罐时,指尖触到罐壁的温度 —— 那是柳娘用自身魂息焐着的,怕魂晶受冷失了灵气。
次日天未亮,地府的 “天光” 还未刺破云层,三人已提着青瓷罐往阴器坊去。墨九的铺子门虚掩着,里面传来 “叮叮当当” 的敲打声,小徒弟正蹲在门槛上劈魂木,斧头起落间,碎木片上的魂纹闪着微弱的光。见三人来,小徒弟扔下斧头就往里跑,声音脆生生的:“师父!苏小哥他们来了!”
墨九从里间迎出来,满手的魂铁屑还没擦净,看到苏墨手里的青瓷罐,眼睛瞬间亮了:“这是安抚魂晶?你们要做辨魂符?” 他转身从货架上抱下一个粗陶瓮,瓮口用布塞着,掀开时一股草木气扑面而来 —— 里面装满了深褐色的魂木灰,还混着些细小的魂木枝,“这是我攒了半年的,都筛过三遍,细得能当粉用。”
小徒弟凑过来,举着手里的青石臼,臼底还留着磨魂铁的痕迹:“苏小哥,我帮你磨!我师父说我磨的粉最细,上次给李监丞磨魂晶,他还夸我呢!”
四人分工,墨九用魂火烘着魂木灰,避免受潮结块;小徒弟坐在小板凳上,青石臼里的魂晶在他手下渐渐成粉,簌簌落在白纸上;萧靖渊与陈武按苏墨说的 “三灰一晶” 比例混合,指尖的魂息轻轻搅动,让两种材料充分融合。苏墨则站在案前,手里握着一支用魂木枝削成的笔,笔尖蘸着混合粉,在符纸上落下第一笔 —— 那是墨家独有的 “辨魂纹”,起笔如剑,收笔如蝶,每一笔都要凝魂息于笔尖,稍有差池便会失效。
“符纸要折成三角,尖角朝魂门。” 苏墨将折好的辨魂符递给萧靖渊,符纸在魂光下泛着淡蓝微光,“贴在亡魂额前时,默念‘辨真’二字,魂纹自显 —— 记住,邪魂的黑纹若扩散,立刻用拘魂链缠它魂核。”
正午时分,三人带着三百张叠得整齐的辨魂符,站在功曹司大殿前。这座青灰色的殿宇比枉死城其他建筑高出半丈,殿门上方 “幽冥功曹” 匾额上的魂纹,在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银光,殿外排队的魂灵个个神色肃穆,手里攥着各色文书。
“新来的?”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吏员斜倚在殿门旁的柱子上,手里的魂笔在户籍册上随意划着,墨痕在纸页上晕开黑团,“户籍核验?你们可知西区是什么地方?” 他指尖点了点墙上挂着的枉死城地图,西区那片被画了个红圈,旁边写着 “邪魂窝,月损三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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