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345章 会叹气的陶罐

大马士革城里有个陶匠，名叫易卜拉欣，捏的陶罐总歪歪扭扭，不是口沿缺个角，就是肚子鼓得像蛤蟆。他娘常说：“你这手艺，怕是把泥巴捏出了脾气，故意跟你作对。”

这天易卜拉欣去河边取黏土，脚边踢到个陶罐，灰扑扑的，罐口裂了道缝，看着比他捏的还丑。他捡起来要扔，陶罐突然“唉”地叹了口气，声音像漏风的风箱。

“活的？”易卜拉欣吓得手一松，陶罐掉在地上，没碎，反而自己打了个滚，罐口对着他：“瞎扔啥？我是波斯来的，名叫哈迪姆，装过三任国王的橄榄油。”

易卜拉欣蹲下来看，罐底果然刻着波斯文，歪歪扭扭的，像是谁用指甲划的。“你会说话，咋还被扔在这儿？”哈迪姆又叹气：“嫌我装东西漏，其实是他们心太贪，总想把我塞满。”

易卜拉欣把陶罐抱回家，放在灶台上。夜里他饿了，想煮点豆子，刚把豆子倒进锅里，哈迪姆突然说：“放三把够了，多了熬不熟，还浪费柴火。”他半信半疑地照做，煮出来的豆子果然又香又面，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打这起，哈迪姆成了易卜拉欣的“管家”。

有回香料商来买陶罐，说要装玫瑰酱，使劲压价：“你这罐漏，顶多值两个铜板。”易卜拉欣刚要还价，哈迪姆突然“哗啦”响，从裂缝里漏出几滴玫瑰油，香得人头晕。“看见没？我漏的是精华，装酱正好入味。”香料商被唬住，乖乖给了五个铜板。

易卜拉欣摸着陶罐笑：“你这漏，倒是漏得巧。”哈迪姆哼了声：“我漏的不是油，是让贪心人清醒的药。”

城里有个面包师，总在面里掺沙子，还卖得死贵。易卜拉欣去买面包，刚要掏钱，哈迪姆突然“呕”地一声，把早上装的清水全漏在面包师的面盆里，沙子立马沉了底。“你这面里的沙子，够盖座房子了。”哈迪姆喊。周围的人都笑，面包师红着脸，给了易卜拉欣两个白面包，没要钱。

易卜拉欣把面包掰了块，塞进陶罐裂缝：“给你也尝尝。”哈迪姆“咕嘟”咽了，罐身发烫，像是在笑。

街角住着个孤女，名叫阿米娜，靠缝补衣裳过活，眼睛瞎了一只，总被人欺负。有回她的针线筐被顽童抢了，坐在地上哭。易卜拉欣抱着哈迪姆路过，哈迪姆突然“哐当”撞过去，把顽童绊倒，针线筐滚回阿米娜脚边。

“谁绊我？”顽童回头，只看见个歪陶罐。阿米娜摸着筐子笑：“是好心人吧。”哈迪姆在易卜拉欣怀里晃了晃，裂缝里掉出枚银币，滚到阿米娜手边。

易卜拉欣脸一红，这是他刚卖陶罐挣的。哈迪姆说：“她比你更需要，你还有手能捏泥巴。”

后来国王要嫁女儿，让全城陶匠送陶罐当嫁妆，说最好的赏一百个金币。易卜拉欣捏了个新罐，哈迪姆却叹着气说：“国王的库房堆着三千个陶罐，根本用不上，不过是想借机敛财。”

易卜拉欣没听懂，还是把新罐送进了王宫。果然，管事的太监说他的罐太丑，要罚他十个金币。易卜拉欣急得直冒汗，哈迪姆突然“哗啦”一声，从裂缝里喷出股水，正好浇在太监的貂皮帽上，帽子里掉出串珍珠——是他从别的陶匠那讹来的。

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放易卜拉欣走，还塞了个金戒指当赔礼。哈迪姆哼了声：“对付这种人，就得让他漏点真东西。”

易卜拉欣用金戒指给阿米娜治好了眼睛，阿米娜的另一只眼，比星星还亮。她帮易卜拉欣捏陶罐，捏的罐虽然还是歪的，却总在罐底刻朵小玫瑰，哈迪姆说：“这才是能装住暖意的罐。”

有天夜里，哈迪姆突然叹气，叹得比平时长。易卜拉欣问：“你咋了？”哈迪姆说：“我要走了，罐身的裂缝快到底了。”易卜拉欣摸了摸裂缝，果然比刚捡来时大了不少。

“你要去哪儿？”哈迪姆笑了，声音像风吹过陶管：“回河边去，等下个需要我的人。记得啊，再好的罐也装不满贪心，留道缝，才能漏出真心。”

第二天早上，陶罐真的不见了，灶台上只留着片干玫瑰花瓣。易卜拉欣和阿米娜把花瓣埋在院子里，后来长出丛玫瑰，花开得歪歪扭扭的，却特别香。

他们的陶罐生意越来越好，买罐的人都说，这歪罐看着普通，装油不漏，装米不潮，像是有灵性。易卜拉欣总在每个罐底刻道小裂缝，阿米娜就刻朵玫瑰，有人问为啥，易卜拉欣笑：“留着透气，也留点念想。”

风从玫瑰丛吹过，“沙沙”响，像是谁在叹气，又像是在笑，听得人心里暖暖的，比任何香料都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