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斜斜挂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上,金晃晃的光透过村会议室斑驳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墙面是刚刷过不久的白灰,还留着淡淡的石灰味,混着文件纸张的油墨香和村民们身上带进来的泥土气息,酿成一种踏实又带着期待的味道。散落的竹椅被村民们自觉摆成几排,椅面上还留着常年使用的包浆,有些腿脚不稳的,底下垫着半截砖头,坐上去偶尔发出“吱呀”的轻响。
才下午两点,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黄普来得早,选了靠前排的位置,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劳保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右手虎口处的浅疤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腰间系着那条旧帆布腰带,里面缝着家人的照片,这是他无论走到哪都不离身的念想。手里攥着一本皱巴巴的合作社章程,指尖反复摩挲着自己一笔一划写上去的“诚信种植,共富乡亲”八个字,心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火。
哑巴兄弟阿军就坐在他旁边,还是穿着黄普送的那件灰色旧外套,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薄茧。他眼神清澈,左眉角的小痣随着眼睑轻动,偶尔抬眼看看黄普,又快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他不懂什么政策,但知道黄普盼着这事,所以跟着来凑个热闹,心里只想着能帮黄普多干点活就好。两条大狼狗汪汪和皮皮被他留在了会议室门口,偶尔发出两声低低的呜咽,又很快安静下来,乖乖守着门。
村支书李建国穿着标志性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花白的发丝在光线下看得分明。他坐在最前面的木桌旁,口袋里揣着的旧笔记本和钢笔露了个尖,手指时不时摩挲着笔记本封面,眼神扫过在场的村民,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大家再等等,乡镇的同志马上就到,今天这事关系到咱们村甜瓜种植的出路,都认真听听,有疑问回头尽管提。”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多年积累的威望,几句话就压下了场子里的低语声。
人群里,韩二虎穿着那件总扣不齐扣子的黑色夹克,双手插在兜里,摇摇晃晃地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扫过黄普的背影,嘴角往下撇,露出几分不服气的神情。“我就不信了,还能天上掉馅饼?”他低声跟旁边的人嘀咕,“黄普那小子运气好罢了,真能靠种瓜发大财?”旁边的村民没接话,只是讪讪地笑了笑——谁都知道韩二虎好吃懒做,自己种瓜失败后就一直眼红别人,爱搬弄是非。
村民们大多面带观望,有人低头互相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有人攥着衣角,眼神里带着迷茫和期待;还有些年纪大的,手里拿着老花镜,时不时往门口望一眼,盼着乡镇干部能早点来。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响起,是几个细心的村民提前准备了本子,想把政策要点记下来。黄普也拿出笔,在合作社章程的空白处画着什么,仔细看能发现是瓜田的布局图,旁边标注着“育苗区”“灌溉口”,他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要是政策真能落地,合作社该怎么一步步扩大规模。
“来了来了!”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原本低声交谈的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纷纷抬眼望去。只见乡镇干部小陈带着两个同事走进来,小陈穿着挺括的浅蓝色制服,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步履沉稳。他约莫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干练,一看就是专业负责的样子。
李建国连忙起身迎上去,握着小陈的手笑道:“陈同志,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乡亲们都盼着呢。”
“李支书客气了,为乡亲们办实事是应该的。”小陈笑着回应,声音清晰洪亮,“这次来,是给大家带来了‘特色农产品扶持项目’的好政策,就是想帮咱们村把甜瓜产业做起来,让大家在家门口就能增收致富。”
他走到前面的桌旁坐下,把文件摊开,首先拿出一份彩色的政策解读手册,分发给在场的村民。“大家先看看这个手册,里面把政策要点都写清楚了。我先给大家整体说一遍,之后有疑问咱们再慢慢聊。”
小陈的发言逻辑清晰,层层递进,先从补贴资金说起:“凡是成立正规合作社,专注于特色农产品种植的,政府直接提供2万元启动资金补贴,这笔钱不用还,只要专款专用在种植、设备采购这些方面就行。”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真给两万块?不用还?”有人忍不住低声问。
“实打实的补贴,政策文件上写得明明白白。”小陈笑着点头,继续说道,“第二点,技术支持。咱们会定期派农业技术员下乡指导,从育苗、授粉到病虫害防治,全程跟踪服务,有任何技术难题,都能随时咨询。”
黄普听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手里的笔不由得握紧了些。他最头疼的就是病虫害问题,去年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霉病,损失了不少瓜苗,蹲在田埂上抽了半包烟才想出应对办法。现在有专业技术员指导,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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