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进的青春 第98章 春启新程

软件雏形已现，且已具备初始业务能力。

段雷收拾好行李，返回重庆老家过年。

这天晚饭时，谢维康和父母围坐一桌。

陈银珍看向谢维康说道：“臭小子，你说的那编程，我是半点都不看好，也不信你。但我信你秦阿姨，她最近总在我跟前夸你，还愿意拿25万帮你开公司，说明你确实有让人看重的地方。我不管你成天在电脑上捣鼓啥，但记着一点，秦阿姨的钱是辛苦攒的，咱家这15万是拆迁安置的唯一指望。现在地没了，我也没找到工作，全家担子都压在你爸身上，你可得上心，别把这40万打了水漂，到时候可真对不起秦阿姨对你的信任。”

谢维康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语气笃定道：“妈，你没什么文化，更没接触过这些，不懂信息时代软件技术的价值，我跟你解释再多你也很难理解。但我跟你立军令状，两年内肯定先赚够十万，要是赚不到……”

他四下扫了眼，瞥见柜子上的鸡毛掸子，拿过来塞进陈银珍手里说道：“要是没做到，你就用这个抽我，往狠里抽。”

陈银珍看着儿子嬉皮笑脸的模样，抬手用鸡毛掸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道：“好，这话是你说的，到时候我不抽得你连妈都认不出才怪。”

谢维康眯起眼睛，故意卖萌道：“妈，你心肠也太狠了吧。”

“还有，”陈银珍又敲了敲他的头道，“你刚说我没文化？合着是骂我文盲呗？”

谢维康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脸无辜地看向父亲说道：“没有啊？我啥时候说过？爸，你听见了吗？”

谢世福笑着隔空点了点他，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菜都快凉了，吃饭。”

谢世福习惯每晚小酌两杯，谢维康给他满上一杯酒，又给母亲盛了碗饭。

看着儿子近两年的变化，陈银珍心里满是骄傲。

抿了口酒，谢世福问道：“阿康，你那边的事忙完了吗？”

谢维康给自己盛了饭，应声道：“忙完了，今天下午顾叔叔还给我结了工资，可我没要。”

“为啥不要？”陈银珍立刻追问。

谢维康解释道：“妈，你想啊，人家给我提供场地、信息和需求，说到底是帮我创业，我该感谢他才对，哪能收工资？”

谢世福赞许地点头道：“做得对，做人就应该懂得感恩。既然你那边忙完了，明天咱们去把分到的安置房简单装修下，过完年就搬进去，这里住着太局促了。”

“爸，不用装修，”谢维康说道，“我去看过，安置房的门窗水电、厨柜蹲坑都是现成的，给房间门装把球形锁，再把热水器燃气灶装上就行。咱家现在手头不宽裕，能省则省。等我把李梅接回来，将来要结婚，到时候我肯定能挣到装修钱，咱们爷俩再好好把房子装一遍，你们看咋样？”

听儿子说完，谢世福和陈银珍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欣慰的光，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谢世福点点头道：“行，那明天上午先去买几把球形锁，把卫生打扫干净，明天午去买热水器的燃气灶，后天搬家，咱们呀，就到新家里过年。”

往常只要谢维康提到李梅，陈银珍总会打趣两句，可今天她没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儿子夹菜。

这顿普通的家常晚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馨。

……

第二天，谢维康和谢世福载着工具，陈银珍拎着扫把、脸盆和毛巾，一家三口来到新家。

谢维康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给三扇卧室门、厨房门和卫生间门都装上了木柄球形锁。

这是一套位于底楼的三室两厅，建筑面积105平米。地面是抛光水泥地，五扇门都刷着黄漆。

整整一个上午，一家三口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下午，谢世福夫妻俩回家打包收拾物品，谢维康则骑上自行车，到国美商厦买了炉盘、热水器、沐浴喷头等物品，和商场约好第二天上门安装。

隔天一早，谢维康在小区门口找了家搬家公司，把出租屋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新家。

他最上心的，还是那台笨重的电脑。

等所有物品搬完，安装热水器和炉具的师傅也到了。

谢维康守着师傅安装完毕，已经是中午。他去楼下燃气公司申请开通天然气，预约了第二天上门。

一家三口在路边简单吃了点东西，稍作休息后，又开始收拾刚搬来、还显得杂乱的物品。

“爸，妈，这间房最大，”谢维康提议，“把你们的家具搬进来，你们住这儿吧。”

“儿子，将来你要在这儿结婚，”陈银珍连忙拒绝，“我和你爸希望你们小夫妻住大房间，这屋还是留给你。”

“妈，结婚还早着呢，”谢维康摇摇头，“你和爸辛苦这么多年，住大房间是应该的。就算以后要装修结婚，到时候再换过来就行，你们现在就安心住这儿。”

说完，他不由分说，吭哧吭哧地就往大房间里搬父母的床。陈银珍听着儿子的话，没再多说，只是微笑着，心里满是暖意。

谢世福拍了拍她的肩膀：“听儿子的，来，搭把手搬床零件。”

陈银珍不懂木工活，就负责打下手递东西，看着父子俩熟练地组装床铺。

晚上八点，所有家具都摆放到位，两张床铺好了，衣服棉被也收进了衣柜。没吃完的稻谷，暂时堆在小房间里。一家三口在外面街边简单吃了点东西，买了个电水壶，便正式住进了这个简单却温馨的新家。

……

2004年1月21日，除夕。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谢维康也在客厅阳台上挂了两个大红灯笼，接了电线，点亮后暖融融的光映得墙面泛着喜庆的红，和对面楼栋的灯火连成一片，整条街都浸在热闹的光晕里。

窗户上贴着陈银珍亲手剪的窗花，红纸上的胖娃娃抱鱼图案，边缘圆润工整，阳光透过时，地板上投下细碎的红影，添了几分灵动。

门上倒贴着“福”字，用双面胶粘得牢牢的，谢维康贴的时候特意按了又按，盼着福气能伴着刚起步的公司一起旺起来。

大门外，是他特意花20元找人写的对联：

上联：梅傲霜枝开事业

下联：康承远志拓商途

横批：春启新程

厨房里早已香气四溢，陈银珍站在灶台前炸酥肉，金黄的肉块在油锅里滋滋作响，捞出时裹着薄脆的面衣，肉香扑鼻。

谢世福在一旁择菜剥蒜，耳朵听着电视里的春晚预热，时不时跟着哼两句老歌。

砧板上摆着切好的香肠、腊肉、卤牛肉，还有陈银珍拿手的姜汁鸡。

谢维康把这些菜一一端上桌，待母亲的魔芋鸭起锅后，她自己还下厨做了一碗太安鱼。

门口鞋柜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双新棉拖鞋，是父母特意准备的新年礼物。

茶几上堆着花生、瓜子、糖果和刚炒好的开心果，玻璃罐里的橘子饱满鲜亮，透着酸甜果香。

邻居家的孩子穿着新棉袄跑过楼梯，笑声清脆，远处偶尔传来零星鞭炮声，提醒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

谢维康给秦书敏、杨显梅等长辈和好友们各发了条拜年短信，刚发送完毕，就听见母亲喊他摆碗筷。

此时天色渐黑，他“砰”地打开一瓶红酒，斟满三杯。

随后吟诵道：

“红灯映盏酒波柔，

满桌珍馐解岁忧。

姜汁鸡香融亲情，

魔芋老鸭润肠喉。

太安鱼跃承福至，

腊肉凝脂兆丰收。

围炉共饮团圆醉，

春启新程步不休。”

“爸，妈，新年快乐！祝你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谢维康端起酒杯，和父母碰杯，共同迎接新年。

今年除夕，谢维康没有串门，因为叔伯们的新家还没装修完，都没搬进这个小区。

午夜时分，漫天烟花绽放，谢维康站在阳台窗前，轻声默念：“梅子姐姐，等着我，离咱们团聚的日子又近了。”

……

与此同时，香榭兰苑的员工寝室里，李梅和没回老家的外地员工一起吃了年夜饭，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床铺。

钟雨燕家在金堂，离成都不远，早已回家和父母团聚。

李梅拿出那张和谢维康的合影，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他的脸颊，没有纹理，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可她却笑了。

她坚信，此刻的谢维康一定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许也正捧着她的照片思念着自己。

“康康，你在哪里？我好想你，真想和你一起过年。”她在心里默默念道。

寝室里的灯光昏黄柔和，映得墙角的行李箱泛着淡淡的影子。

李梅蜷坐在床沿，膝盖上摊着那张与谢维康的合影，指尖一遍遍划过照片里少年的眉眼，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衬得房间里愈发安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混着心底翻涌的思念。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轻而脆，打破了沉寂。

李梅猛地回神，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袁成，手里还攥着一小把瓜子，见她开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没打扰你休息吧？我看大家都在外面热闹，想着你一个人在寝室，过来看看。”

“袁主管，进来坐吧。”李梅侧身让他进门，顺手拉了拉衣角，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神。

袁成走到钟雨燕空着的床铺边坐下，把瓜子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拍了拍双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梅泛红的眼角，语气放柔了些问道：“怎么，想家了？”

李梅的目光飘向窗外，夜色沉沉，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

她想起父亲佝偻的背影，想起以前在家过年时，父亲总会给她亲手包水饺，可转念又想起江枫的嚣张、父亲的纵容，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倔强道：“不想，因为我没家。”

可话音刚落，眼眶就不受控制地热了。

她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了眼底的泪光。

袁成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坐着，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我家在松潘，山高路远，今年大雪封山，票都买好了也没回去成。”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其实也没什么人盼着我回，爸妈走得早，家里就我一个已经嫁人的姐姐。”

李梅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她一直觉得袁成在公司里沉稳可靠，像个永远不会发愁的大哥哥，没想到他有着这样的过往。

“对不起，我不知道……”李梅连忙低下头，语气里满是无措。

“没事，都过去好些年了。”袁成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释然说道，“人总得往前看嘛。”

他的目光落在李梅脸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光，让人心生怜惜。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轻轻说道：“李梅，其实我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你，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后来你做事认真，性子又温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

李梅的心猛地一跳，隐约察觉到什么，脸上泛起薄红，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袁成的声音有些发紧，却没有停下，“这段时间看着你一个人扛着心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想照顾你，李梅，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郑重，说完便紧紧盯着李梅，眼里满是期待与忐忑。

寝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鞭炮声似乎也远了。

李梅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厉害，她连忙避开袁成的目光，声音带着点慌乱说道：“袁主管，谢谢你……可是我不能接受。”

袁成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眉头微微蹙起问道：“是因为……你刚才说的‘没家’？还是有别的原因？”

李梅咬了咬唇，犹豫了几秒，伸手从枕头下拿出那张合影，轻轻递到袁成面前。

照片里，她和谢维康依偎在一座山崖前，笑得眉眼弯弯。那天是阴天，没有刺眼的阳光，只有柔和的天光轻轻裹着两人，反倒衬得这份青春里的甜蜜，多了几分安静与笃定。

“我有男朋友，”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怅惘，眼神却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我来成都，就是为了找他。”

袁成接过照片，指尖摩挲着照片上的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他能从李梅的眼神里看到那份深植心底的牵挂，那是他无法介入的过往。

他把照片还给李梅，脸上重新扬起温和的笑，只是眼底多了几分落寞。

他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太冒失了。”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袁主管，你别这么说。”李梅连忙说道，“你是个好人，真的。”

袁成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把她的样子记在心里。

他抓起那半把瓜子，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边时又停住脚步，回头道：“已经十一点五十了，外面烟花快要开始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

李梅看着他眼底的释然，心里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楼道里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袁成走在前面，脚步沉稳，只是偶尔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确保李梅跟在后面。

李梅走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合影，抬头望向夜空，心里默默念着：“康康，你在哪里？”

零点的钟声还未响起，夜空便被烟花骤然点亮。

先是零星几点金红炸开，像谁把烧红的星子撒向天幕，转瞬就有铺天盖地的绚烂涌来，把香榭兰苑的窗玻璃映得忽明忽暗。

最盛时，整片夜空都浸在流动的光里，炸开的声响震得窗棂微微发麻，却盖不住远处此起彼伏的欢呼。

李梅与袁成并肩站在路灯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合影，烟花的光在她脸上点亮后又熄灭。

她抬头追着一朵炸开的烟花，看它从绚烂到熄灭，风裹着烟花的余温吹过，她把合影贴在胸口，睫毛上沾的细碎光尘，不知是烟花的影还是未掉的泪。

袁成站在离李梅只有半米的位置，手里还攥着那没吃完的半把瓜子。

烟花炸开时，他下意识转头看李梅，却见她望着夜空的眼神亮得发愣，指尖紧紧攥着她递给他看的那张合影。

又一声烟花炸响，光落在她脸上，他看清她嘴角那抹极淡的、不属于他的笑意，忽然就松了攥着瓜子的手。

瓜子散落在脚边，他打算弯腰去捡，当指尖触到冰凉的地面才发觉，原来失落是这样的冰凉，就像烟花燃尽后的夜空，热闹散场，只剩刺鼻火药味的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