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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袁成刚跨进办公室，吵闹声就撞进耳朵，他眉头一拧，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当即开口询问。
业主猛地转头，手指像利剑似的戳向李梅，嗓子扯得尖利道：“什么情况？你问她！胆大包天乱收费，还敢跟我叫板，真当我好拿捏？”
李梅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带着哭腔急声辩解道：“我没有！她家上个月水表走了49吨，她说长期没人住，就一口咬定我乱收费。我反复说先去核对读数，她死活不肯，还指着我的鼻子骂脏话，人身攻击我！”
“谁人身攻击了？”业主“啪”地一拍吧台，杯子都震得叮当响，气焰嚣张到了极点，骂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敢血口喷人？这份破工作还想不想要了？不想干赶紧卷铺盖滚蛋，别在这碍眼！”
唐玲眼疾手快把李梅往后拽了半步，自己往前一站，语气又辣又冲道：“她是我们公司正经员工，留不留任是人事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业主指手画脚！有意见你打投诉电话，对着小姑娘撒野耍横，传出去不怕别人笑你没风度、掉身价？”
“我掉身价？”业主跳着脚骂，唾沫星子横飞地继续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跟着帮腔作势，这物业没一个靠谱的，收钱积极办事稀烂！”
袁成上前一步隔开两人，语气沉得能压下所有喧闹吼道：“够了！你今天是来解决水费问题，还是来撒泼找茬的？要吵架，进里屋，我陪你吵到天黑。要解决问题，现在我们就一起上门检查，是不是漏水一查便知。”
“我家绝不可能漏水！”业主梗着脖子硬刚，满脸不屑道，“一个月49吨水，真漏水楼下早淹成水帘洞了，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好意思当主管？怕不是个草包！”
“马桶暗漏了解一下？”袁成耐着性子解释，语气却带着底气说道，“水箱限位器卡住，水会顺着管道悄悄流走，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没到现场实地查，就把话说死，未免太武断。”
业主气势弱了半截，却仍嘴硬撂狠话道：“行，我就跟你去看看！要是查不出漏水，我倒要让这小丫头片子给我道歉认错，不然这事没完！”
袁成不再多言，示意业主跟上。
这边唐玲轻轻拍着李梅的后背，压低声音安慰道：“别往心里去，这女人就是个泼妇，纯属不可理喻。仗着自己交了点物业费，就把自己当太上皇，我都跟她吵过两次了，每次都是她蛮不讲理。”
李梅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道：“唐姐，谢谢你护着我。”
唐玲没说话，只是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递过一张纸巾，眼神里满是心疼。
到了业主家，袁成跟着业主一起直奔卫生间。
他仔细检查了水龙头、水管接口，又反复按了按马桶冲水键，没发现任何漏水痕迹。
随后转身一起进入厨房，橱柜下方、水槽周围都查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业主双手抱胸，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道：“怎么样？我说没漏水吧！我看就是你们那小丫头片子想从中吃回扣，故意报高吨位坑我钱！”
“谁稀罕贪你这点水费？”袁成眼神一冷，指了指阳台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生活阳台还没看呢，去那边看看再下结论，别过早得意。”
“有什么好看的？”业主不耐烦地抬脚往前走，嘴里还嘟囔着，“我都说了不可能漏水，要是漏……”
话没说完，她就瞥见生活阳台的拖把池上方，水龙头还在“哗哗”淌水。
业主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表情尴尬又难堪。
“是不是你刚才趁我不注意，偷偷打开的？”她强装镇定，试图倒打一耙，声音却有些发虚。
袁成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半步都没离开过，明明是你自己没关紧水龙头，还倒打一耙怪别人乱收费。以后发脾气前，先把自家情况查清楚，免得显得自己没素质又没脑子，闹了笑话还不占理。”
“我不认！这水我又没用到，凭什么让我交水费？”业主仍在死鸭子嘴硬，耍起了无赖。
袁成懒得跟她纠缠，转身往屋外走，语气干脆利落地说道：“水是从你家水龙头流出来的，这笔账赖不掉。真要耍赖，咱们就按规定走流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物业中心，袁成第一时间找到李梅，语气缓和下来安慰道：“没事了，小梅，确实是她家的问题。生活阳台的水龙头没关紧，一直在放水，才积了这么多吨数，跟你没关系。”
“她可真行！”唐玲在一旁撇着嘴，满脸鄙夷道，“你是不知道，刚刚那架势，恨不得把人给生吞了，结果是自己的问题，也真辛苦她刚才在前台指着小梅的鼻子骂了半个钟头。”
“小梅，别往心里去。”袁成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道，“做物业难免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业主，没必要跟他们置气，不值得。”
入职才三个月的李梅，眼眶还有些泛红，委屈地说：“可她也太不讲道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我心里实在不舒服……”
“道理只讲给懂道理、有责任心的人听。”袁成语气坚定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不用怕，直接怼回去！出了任何问题，我顶着，我解决不了还有潘经理，咱们不能让自己人受委屈。”
唐玲立刻附和，语气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咱们干活凭良心、尽本分，没必要看谁的脸色，更不能平白受这种窝囊气！”
李梅抬头看向袁成，眼里满是感激道：“袁主管，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有唐姐，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袁成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嗐，我是你主管，护着自己手下的人不是应该的吗？快去忙吧，别让这点小事影响心情。对了，回头我跟潘经理提一嘴，咱们现在还靠手工台账收费、核数，又麻烦又容易出纠纷，我觉得，可以调研引进一款物业收费软件，做账、核数、查记录都省事，也能少些这样的误会。”
就这样，物业办公室里这场因水费而起的小风波，终于暂时平息了下来。
办公桌上的文件归置整齐，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映得地面亮堂了些，李梅脸上的泪痕渐渐干透，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2004年1月15日下午，成都的冬日难得放晴。
金灿灿的暖阳挤过惠林雅筑办公室的玻璃窗，把秦书敏的心晒得暖烘烘的。
她瞥了眼窗外晃眼的日光，指尖轻叩桌面，朝前台正协助输装修手续的谢维康喊道：“阿康，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的语气里带着平日少见的郑重，却裹着暖意，像这冬日阳光，熨帖得人心头发暖。
谢维康愣了愣，迅速把手里的活交接给一旁学习的客服，交待道：“你来试试，有问题问段雷。”说罢快步往办公室走。
秦书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眼里满是真切赞许道：“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你是去年2月4日，亮子和显梅相亲那天。这快一年了，你的能力不仅没让我失望，反倒超出预期太多。”
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接着说道：“老顾刚刚给我打电话来，说他们物业前台用你的软件非常顺手，而且还很省心。他有三个做物业的老伙计，这些天追着他问了些天了，都想上这款软件。”
说到这儿，她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锁住谢维康的眼睛说道：“所以，我想问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就注册公司，把这三家收为首批客户？我这惠林雅筑，加上老顾的蓉安人居，肯定是你最稳的先头客。”
谢维康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角，激动像潮水似的从心口往上涌，冲到喉咙口又硬生生沉了下去，声音里藏着难掩的失落地答道：“怎么没想过？这一年多熬更守夜学编程，不就是等这天吗？可……”
“可钱不够，是吧？”秦书敏轻轻打断他的话。
她早把这年轻人眼底的顾虑摸得通透，语气笃定道：“阿姨说过要给你投资。所以，我建议，咱们注册50万的公司，我先出25万，剩下的25万走认缴制，等你有收益了再缴，两年内缴清就行。”
谢维康的眼里一直冒出金光，可刚冒头的希望，又被他的不自信按下去半截。
他抿了抿唇，指尖在衣角蹭了蹭，轻声说道：“可我就段雷一个搭档，真接了这几家客户，我俩可能光管技术维护就够忙了，其他事可能根本就顾不过来。”
“傻孩子，技术是根本，架子是可以自己搭的。”秦书敏笑出声，摆了摆手道，“行政、客服这一块，你可以招人啊，初期招两个应届生，成本不高还肯学，或者你直接找你信得过的朋友呀，比如那个陆阳，长得漂亮，声音又甜美，还活泼开朗，我觉得就是一个当客服的料。至于财务这块，我让我们公司财务室先帮你代管，报税记账都不用你操心。”
谢维康面露难色，坐直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多不好意思，让你们白忙活，秦阿姨，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谁跟你说要白忙活了？”秦书敏挑眉，故意板起脸，转瞬又笑道，“惠林雅筑的软件服务费你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每月你给财务室的姐姐们200块辛苦费就行，我想她们保准乐意。另外，你你以后就把这个小区当业务根据地，有什么需求、政策变化，都能拿到第一手信息。”
这话把所有顾虑都堵得明明白白，谢维康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抬头时眼里亮着光，思索片刻说道：“秦阿姨，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您稍等。”
秦书敏笑着摊开右手，示意他自便。
电话一接通，谢维康就激动地说道：“爸，秦阿姨让我注册公司，50万注册资金她出25万，剩下的我认缴。”
“好事啊！”谢世福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高兴，下一秒却沉了下来，语气郑重道：“不过，我必须跟你交个底，前些日子我和你妈合计过，拆迁补偿扣掉欠你大伯的外债，加上我没收你的一万和你交给你妈的两千，家里满打满算就剩16万多。咱们还要过日子，所以父母最多能给你15万。”
15万！谢维康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光，颤抖着声音说道：“够了爸！剩下的10万，秦阿姨说两年内缴清就行，我保证两年肯定能赚够！”
“另外，你可别胡来！万事跟秦阿姨算清楚账，该立的字据都立好！人家支持你创业，你往后一定要好好干，可不能负了她。”谢世福急忙叮嘱。
“爸你放心，我都明白，先挂了！”挂了电话，谢维康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回来了，连身子都轻了几分。
他冲秦书敏用力点头，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雀跃道：“秦阿姨，就按您说的来！我出15万资金加技术，剩下10万资金两年内补上，肯定没问题！”
秦书敏笑得眼睛都弯了，眼角细纹里全是笑意，高兴地说道：“好！我在二仙桥有间空置写字楼，120来平，你先拿去用，前期对付着够了，等公司盈利了再给房租。”
说完，她又拍了两下额头，戳了戳桌面说道：“对了，你是法人，得先给公司取个名，注册要用。”
“康梅。”谢维康几乎脱口而出。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藏了快一年了，每次熬夜改代码撑不住时，想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再难都能扛过去，他补充道：“全称叫‘成都康梅软件技术有限公司’。”
秦书敏拿笔在便签纸上写下，指尖指着问道：“健康的康，梅花的梅，对吧？”
见谢维康点头，她笑道：“好名字，有劲儿。康是你的名，梅花寒冬里开，顶得住风雪，就像此刻窗外的那株梅花，正迎着寒风绽放。”
她伸出手，重重握了握谢维康的手，鼓励道：“阿康，好好干，阿姨等着看你成功。”
谢维康眼眶猛地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用力点头，握着手的力道都加了几分，又怕捏疼秦阿姨，不敢太用力。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斜斜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装修现场的电钻声、锤子声忽然都变得悦耳起来。
段雷笑着问道：“哥，秦阿姨找你啥事？”
他咧着嘴回应道：“好事！天大的好事！咱们可以正式创业啦！”说这话时，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段雷瞬间高兴得蹦起来，兴奋道：“哇，太好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还没毕业就能跟你一起创业！哥，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谢维康笑着说道：“弟弟，快给青姐发信息，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成都，咱们一起开公司。”他冲段雷挑了挑眉，打趣道：“这样，你也能天天跟你青姐朝夕相伴啦。”
段雷脸一红，没反驳，果断答道：“好，我现在就发！”
谢维康悄悄走到物业服务中心门外，靠着门口的柱子，抬头望向东北方，那是泰山的方向。
他在心里默念：“梅子姐姐，我要开公司了，公司叫康梅，有我的康，也有你的梅。等我事业稳定，就去泰山脚下接你，到时候咱们再也不分开。”
冬日的风从身上吹过，带着凉意，却吹得他心里滚烫。
他紧紧攥着拳头，抬头望向远处天空，阳光明媚，连天边的云都透着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写字楼里员工忙碌的身影，打印机不停吐出的订单，账户上不断增长的流水，还有火车站出口处，李梅提着自己做的布包，笑着朝他跑来的模样。
那念头像颗发了芽的种子，在心里疯狂生长，支撑着他坚定走下去的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