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灵魂列车 第229章 女巫海流与碎颅岛的低语（四）

肖华沉默地站起身，伸出手臂让她借力。周素芬抓住他的小臂，指尖冰凉。站稳后，她飞快地松开手，低着头，不敢再看肖华的眼睛，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厨房的方向挪去，背影在浓雾中显得单薄又顽强。

“素芬。”肖华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周素芬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夜雾深处，那诡异的低语声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瞬。肖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迷雾，带着一种冰冷钢刃般的质感： “会有清算的那一天。我保证。”

船队在死寂、压抑和偶尔爆发的精神冲击中艰难前行了两天两夜。每个人都像是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神经被看不见的锉刀反复折磨。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前方的雾气开始变得淡薄。浑浊的海水颜色加深，呈现出一种沉郁的墨蓝色。压抑的风开始带上了一丝混杂着腐朽植被的气息。

“碎颅岛！前方发现碎颅岛！”桅杆顶端的了望哨嘶哑地喊叫起来，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肖华、江宅等人立刻冲到船头。只见在前方渐渐散开的薄雾尽头，一座岛屿如同巨兽腐烂的头颅，狰狞地浮现在海平面上。岛屿的形状极其怪异，中央是两座犬牙交错、陡峭嶙峋的黑色山峰，如同断裂的颅骨穹窿，中间夹着一道深邃阴暗的裂谷。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大的獠牙利齿，环绕着锯齿状的海岸线。岛上植被稀疏，多是些低矮扭曲、颜色发暗的灌木和苔藓，透着一股衰败死亡的气息。岛屿上空，稀疏的灰色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那两座险峰。

“果然…像一颗被砸碎的脑袋。”林悦喃喃道，下意识地握紧了十字架。

船队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相对平缓的登陆点。最终，在岛屿东侧，找到了一处被黑色礁石半包围、勉强可以称之为小海湾的浅滩。期间，杰克一直紧盯着岛屿西北方向的海域，猩红的瞳孔收缩如针，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不寻常的东西。

“旋涡…的气息…”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就在岛的另一边…很近…很狂暴…”

肖华心中一凛，立刻下令：“江宅、杰克，带一队精干人手，随我登陆探查！其他人留守船只，一级戒备！林悦，你负责安抚伤员和稳定留守人员情绪。周…周大姐，你和几个水手负责警戒海滩！”他下意识地用了更亲近的称呼，话出口才发觉，立刻绷紧了脸。

周素芬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了，肖队长。”声音平静，但那双粗糙的手，却微微紧了紧腰间别着的一把切肉刀。

登陆的过程并不顺利。小艇越过水下密布的暗礁，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终于踏上碎颅岛的土地，脚下的砂石漆黑冰冷，带着强烈的铁锈味。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海藻和某种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环顾四周，黑色嶙峋的岩石如同扭曲的怪物骨架，沉默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低矮扭曲的灌木丛中，看不到任何鸟兽活动的痕迹，死寂得可怕。

“分散搜索！”肖华下令，“注意安全，发现任何人类痕迹立刻报告！”

搜索很快有了发现。

“船长！这边！”一个水手在靠近裂谷入口的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滩上喊道。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在几块巨大的岩石避风处，散落着明显人工清理过的痕迹——熄灭已久的篝火灰烬堆，旁边散落着一些被啃得异常干净的鱼骨和贝类外壳。灰烬旁，还有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浅坑，里面丢弃着几个空瘪的木桶碎片和腐烂的绳索。

“是临时营地！”肖华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灰烬和鱼骨，“时间…不超过三个月！篝火规模不小，至少二三十人在这里待过几天！”

江宅目光如刀，扫视着这片营地。他走到营地边缘最靠近裂谷阴影的一块巨大岩石背后，蹲下身，从一堆被风卷来的黑色沙砾中，扒拉出一个半掩埋的东西。

是一个皮质封面、边缘磨损严重的笔记本。深褐色的皮革上，烙印着一个模糊的、带角的羊头标记——金羊毛号的徽记！

“航海日记！”林悦惊呼出声。

肖华几步抢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沾满砂砾和海盐的日记本。封面冰冷厚重。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敬畏和急迫，翻开了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是流畅但略显潦草的文字。

日记的内容大多枯燥：日期、坐标（很多因为磁场混乱而显得荒诞矛盾）、风向、航速、偶尔记录的奇怪海鸟或鱼群。但随着日期接近两个月前（与海狼提供的时间吻合），内容开始变得不同寻常。

“…绕过那群该死的礁石区，我们损失了两个人。罗盘彻底疯了，像喝醉的陀螺。只能靠老巴顿的经验和天上的星星勉强校准方向…”

“…补给在减少。淡水尤其紧张。克鲁兹今天情绪失控，对着海浪大喊大叫，说船底下总是有黑影跟着我们…我们把他关进了底舱…”

“…该死的迷雾！像粘稠的油脂！有歌声…又来了！它们在诱惑我们！大副差点跳下去！我们不得不把他捆起来！那声音…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海沟里传上来的…”

“…终于看到那座该死的岛了！船长把它命名为‘骷髅头’，真是贴切！我们需要淡水，需要修整！但所有人都心神不宁。巴顿说，他半夜在甲板值勤时，看到船船舷侧面的海水里…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比我们的船还大！绿幽幽的…那眼睛…像是在笑！他说那感觉…像是猎物被猫盯上了…大家都不信，但巴顿是船上最老练的航海士…”

“…今天登陆搜寻淡水。岛上的水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的味道，勉强能喝。但更糟的是那种感觉…被注视的感觉！无处不在！即使在岛上的密林里！好像那些黑色的石头都在盯着我们！有人开始做噩梦，梦见被巨大的触手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必须离开了！今天早上，克鲁兹…疯了。他在底舱用指甲…在木板上刻满了扭曲的符号…然后…然后他把自己塞进了炮口…血肉模糊…清理的时候，老巴顿突然尖叫着指着船尾方向的海面……一片巨大的阴影…像岛屿一样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船长脸色惨白，下令立刻拔锚！一刻也不能停留！目标——‘海妖之眼’！愿上帝保佑我们能在那里甩掉它，或者…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魔鬼岛’…”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页似乎被用力撕扯过，边缘参差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