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灵魂列车 第228章 女巫海流与碎颅岛的低语（三）

肖华强壮的手臂如同铁箍，死死勒住了她的腰腹，用尽全力向后拖拽！巨大的冲力让两人再次重重摔倒在湿冷的甲板上！

砰！ 肖华的后背撞得生疼，他却第一时间收紧手臂，死死护住怀中剧烈挣扎、发出野兽般嗬嗬嘶鸣的女人。那魅惑的歌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干扰，逐渐减弱。

但周素芬并未恢复清醒，她双目赤红，疯狂地撕扯着肖华的手臂，指甲甚至在他特制的衣物上抓出刺啦的响声，喉咙里滚动着破碎而充满滔天恨意的诅咒：“放开我！我要挖了他的眼！塞进他喉咙！让他们烂！都烂掉！辐射…灌进去…一个都别想跑！”

“素芬！看着我！我是肖华！”肖华低吼着，用尽全力压制她疯狂的反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没有新京！只有我！肖华！”他紧紧盯着她那双被疯狂和血色记忆淹没的眼睛，试图将自己的存在烙印进去。

“肖…肖队长？”周素芬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瞳孔中疯狂的血色如潮水般缓缓褪去，露出一丝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额发，粘在苍白的脸上。

刚才那瞬间爆发的记忆，将她彻底拖回了那个血樱凋零的地狱之夜。她看清了身下男人冷峻却带着急切担忧的脸，感受到了他手臂传来的、稳定而灼热的体温和力量。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巨大羞耻和暴露最深伤疤的脆弱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寒风中的枯叶。脸色惨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那是被最残酷的记忆生生犁出的沟壑。

肖华慢慢松开箍紧的手臂，但依旧半撑在她身侧，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看着身下女人眼中那几乎将灵魂都冻裂的绝望和痛苦，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新京地下祭坛、血樱会、人鱼宴…那些从周素芬濒临崩溃的嘶吼中蹦出来的恐怖名词，是那样清晰、令人窒息！她挖过仇人的眼…她喂仇人吃下自己的血肉…她释放了辐射废料…这一切不是为了力量，是为了复仇！为了那个被生生啃噬的囡囡！那份沉沦地狱也要拉仇敌陪葬的决绝恨意，让肖华这个见惯生死的特工都感到脊柱发冷，随之涌起的，是焚心蚀骨的愤怒和对眼前这个女人无以复加的痛惜。

“那歌声…引出了你最不想记起的东西？”肖华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小心翼翼，仿佛怕惊碎了她最后一点支撑。

周素芬的身体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了下唇，鲜血直流。她别过脸，肩膀压抑地耸动着，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囡囡…俺的囡囡…俺亲手把她…送进了鬼门关…她最后…最后还在唱…‘茉莉花’…俺教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如同滚烫的岩浆泪滴，砸落在甲板上，瞬间晕开一片片灼热而绝望的痕迹。

“他们…像吃牲口一样…俺…俺挖了山本的眼…让他看着俺…看着他的人…一个…一个烂掉…俺的血…俺的肉…毒死他们…都毒死…”她的话语混乱不堪，充满了血腥的碎片，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剜着自己的心，也剜着听者的魂。

肖华沉默了。他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地狱绘卷。一个绝望的母亲，目睹幼女被当成祭品分食，然后化身为最恐怖的复仇恶鬼。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钢铁意志的坚定，用力握住了周素芬那只冰冷、沾满泪水和血污、还在神经质般颤抖的手。那粗糙的手掌上，新旧的伤痕交错，仿佛是她一生苦难的烙印。

“那不是你的错。”肖华的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甲板上，要驱散她心中那积郁百年的沉重罪枷，“错的是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是那个吃人的世道！你活下来了，素芬。”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活下来了！带着囡囡的仇活下来了！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周素芬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肖华。他眼中没有怜悯，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感同身受的愤怒和一种磐石般的肯定。那句“活下来了”，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光，刺破了她心中那厚重如山的黑暗与自责。是啊，她活下来了。以最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态活下来了。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彻底撕碎那些畜生！为了囡囡那首没唱完的茉莉花！

汹涌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里面混杂了太多东西：积压了百年的委屈、滔天的恨意、一丝难以置信的、被理解的颤栗，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却被强行唤醒的、生的执念。她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紧了肖华的手。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力量，都传递过去，或者从他那里汲取支撑。

两人就这样在冰冷湿滑、被浓雾和诡异低语包围的甲板上，一个半跪着，一个蜷缩着，双手如铁铸般紧紧交握。沉默在弥漫，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空洞的回响和周素芬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时间仿佛凝固。

肖华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死死攥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和颤抖，也能感受到那粗糙皮肤下压抑着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恐怖力量——那是被血与恨淬炼出的黑暗之力。

许久，周素芬的颤抖渐渐平息，紧攥的力道也稍微松懈。她抽回手，胡乱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和污血蹭掉，挣扎着要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俺…俺好了。肖队长…俺…俺得去厨房看看…明天的…伙食…”她需要一个熟悉的环境，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这撕心裂肺回忆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