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灵魂列车 第214章 金箔、黑火与溺亡的郁金香（二）

杰克一把夺过钥匙和钱袋，看都没看伯爵一眼，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俱乐部深处那扇厚重的铁门——金库！他如同狂暴的犀牛，撞开几个试图阻拦的侍者，冲向金库！

林悦则迅速上前，用匕首割下桌布，将伯爵牢牢捆住，堵上嘴。她看着眼前这因漫天“金雪”而彻底失控、丑态百出的场景，看着那些为了虚无的“郁金香”而倾家荡产的人们，心中充满了悲哀。她低声祈祷：“主啊…宽恕他们的贪婪，也指引迷途的羔羊…”

金库大门被杰克用蛮力和钥匙粗暴打开！刹那间，金光几乎晃瞎了人眼！成堆的金币、银锭、未经切割的宝石、一捆捆的汇票…堆积如山！这是整个阿姆斯特丹，乃至荷兰共和国财富的冰山一角！

杰克眼中没有丝毫贪婪，只有冰冷的急切。他抓起几个巨大的钱袋，如同饕餮般疯狂地往里塞！金币、宝石、最厚实的汇票！沉重的钱袋迅速被装满。江宅也迅速上前，将几个塞满财物的袋子甩在肩上。

“走！”江宅低喝。

三人不再留恋，趁着混乱尚未平息，撞开侧门，沿着一条狭窄的仆人通道急速撤离。身后，是俱乐部内愈发疯狂的哭喊、咒骂和打斗声——郁金香泡沫最后的疯狂，在他们身后轰然炸裂！

当三人带着沉重的钱袋，怀揣着对丽莎未来的希望，急速赶回废弃民房所在的街区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滚滚浓烟，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光！

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将那片破败的街区映照得如同炼狱！

“不——！！！”杰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咆哮！钱袋从他手中滑落，沉重的金币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却浑然不觉！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野兽，双眼瞬间被猩红的血丝布满，不顾一切地朝着燃烧的房屋冲去！

江宅和林悦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们紧随其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杰克即将冲入火海的瞬间！燃烧的房屋侧墙猛地被撞开一个大洞！

三道狼狈的身影从浓烟与火焰中翻滚而出！

是肖华、周素芬和艾玛！

肖华浑身被熏得漆黑，衣服多处烧焦，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范·斯滕都督，手中铁锤沾满血迹。

周素芬同样狼狈，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身体——是丽莎！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将丽莎完全护在怀里，小女孩被浓烟呛得昏迷，小脸苍白，但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

艾玛则搀扶着周素芬，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愤怒。

“丽莎！”杰克如同闪电般冲到周素芬面前，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接过女儿。入手是温热的，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手指。

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尚未涌起，就被周素芬接下来的话彻底冻结！

“杰克…对不起…”周素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仿佛要咳出血来，脸上是极致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她…吸入了太多毒烟…呛伤了肺…林悦小姐的圣光…也…也来不及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杰克怀中的丽莎，那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在杰克绝望的注视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归于平静。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那苍白的小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孩童沉睡般的安宁。仿佛只是玩累了，在父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杰克抱着女儿尚有余温、却再无生息的小小身体，僵立在原地。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空了。那双猩红的眼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光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空洞。

他刚刚抢来了能买下半个城市的财富…他刚刚为女儿规划好了富足的未来… 他刚刚…还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心跳… 现在… 他怀里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小小的…躯壳。

“啊…” 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如同灵魂被碾碎的声音，从杰克的喉咙深处溢出。那不是咆哮，不是怒吼，而是某种存在彻底崩断的哀鸣。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如墨的黑暗，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冰冷、死寂、散发着绝望与硫磺气息的黑色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进去！地面在火焰的灼烧下并未焦黑，反而如同被浸入了最深的墨汁，变得一片漆黑死寂！

肖华、周素芬、艾玛都被这股恐怖的黑暗气息逼得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骇然！

“谁？”杰克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嘶哑，不再是癫狂，而是一种…如同万载寒冰摩擦、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死寂。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肖华。

肖华被那目光刺得灵魂发冷，他艰难地指向还在熊熊燃烧的废墟：“是…是‘他’！另一个你！他…他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带着海军士兵包围了我们！那个狗屁神父…趁乱挣脱…喊着烧死魔鬼…点了火…都督被烧死了…神父自己…也没跑出来…士兵们救火去了…那个‘你’…可能…也…”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杰克空洞的眼中，燃起了两点比黑色火焰更幽邃、更冰冷的…毁灭。

“他？”杰克重复了一遍，声音毫无波澜。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怀中丽莎安详却冰冷的小脸，无比轻柔地、如同放下最珍贵的瓷器般，将她小小的身体，交到了旁边泪流满面、试图用圣光却已无济于事的林悦怀中。

然后，他转身。

走向燃烧的废墟。

黑色的火焰如同忠诚的猎犬，无声地跟随着他，在他身后拖曳出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径。

他没有踏入火海。

他绕开了。

方向，是城西——黑麦商会的总部所在。

“杰克！”林悦抱着丽莎的尸体，泪如泉涌，想要阻止。

江宅一把拉住了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杰克消失在街角的、被黑火包裹的背影，声音凝重如铅：“让他去…这是他…最后的仪式…也是…唯一的救赎…或者…彻底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