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灵魂列车 第204章 面包屑、圣光与滴血的调色板（一）

阳光吝啬地洒在广场坑洼的石板上。衣衫褴褛的贫民排着长长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绝望和对免费食物的渴望。队伍最前方，教堂侧门敞开，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父正一脸悲悯地将一块块巴掌大小、颜色深褐、质地粗糙的黑麦面包分发到一双双枯瘦的手中。

杰克挤开拥挤麻木的人群，猩红的眼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视。

找到了！

在队伍的中段，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色棉布裙的年轻女子，正紧紧牵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子脸色苍白，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眼窝深陷，但望向女儿的眼神却充满温柔。正是他的露西！而她身边那个扎着两个歪歪扭扭小辫、穿着同样破旧但干净小花裙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清澈得如同阿姆斯特尔河水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正是他的小丽莎！她的小手正紧紧抓着一块刚领到的黑麦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杰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赶上了！他还来得及！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露西和丽莎身后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破旧、满脸胡茬、眼神疲惫麻木却带着一丝对神父感激的年轻男人——那是他自己！1622年的杰克·里德尔！那个还相信着教会“仁慈”、还幻想着靠画笔养活妻女的、愚蠢而懦弱的自己！

前世的杰克正对着分发面包的神父，笨拙地弯腰致谢，脸上挤出一个卑微讨好的笑容。而小丽莎，似乎觉得面包有点硬，正低头专注地啃着手里那块面包的一角，丝毫没察觉到面包边缘那不易察觉的、灰绿色的霉斑！

“不——！！！”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四百年积怨、绝望与狂怒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瞬间撕裂了广场上沉闷的空气！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呆住了，纷纷侧目。

杰克像一道复仇的黑色闪电，猛地撞开挡路的人群！他几步冲到丽莎面前，那只沾满油彩、骨节粗大的手，狠狠地拍在丽莎那只抓着面包的小手上！

啪！

半块巴掌大小的黑麦面包被拍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落在肮脏的石板路上，滚了几圈，沾满泥污。面包边缘那灰绿色的霉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哇——！！！” 小丽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小嘴一瘪，金豆豆瞬间涌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坏叔叔！呜呜呜…坏叔叔打人！我的面包…我的面包没了！呜呜呜…” 她委屈地扑进妈妈露西的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露西紧紧抱住女儿，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容陌生、眼神癫狂、脸上油彩和汗水泪水混成一团、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血腥气息的男人，如同看着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而1622年的杰克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看清了那被拍飞的面包上可疑的霉斑，心头猛地一沉，但眼前这个陌生流浪汉的暴行更让他怒火中烧！“混蛋！你打我女儿？！”他怒吼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来，试图保护妻女。

杰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冲动、愚蠢的“自己”，一股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滔天恨意与极度厌恶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就是这个人！这个懦弱无能、轻信教会的白痴！间接害死了他的露西和丽莎！他恨那些奸商权贵，但此刻，他更恨这个曾经的自己！

“滚开！废物！” 杰克低吼一声，眼中猩红的光芒一闪，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积累的、凝练如实质的煞气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出！

1622年的杰克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和恐惧瞬间攥住了心脏，冲势戛然而止，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盯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杰克不再理会这个“自己”，他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在露西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丽莎，那哭声像一把把钝刀在割他的肉。时间！他需要时间！面包已经被拍掉，但丽莎刚才已经吃下去了一部分！那该死的毒素已经开始侵蚀她幼小的身体了吗？

治愈！林悦！她拥有神奇的治疗力量！

“丽莎…别怕！爸爸…叔叔带你去找医生！能治好你的医生！”杰克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他不再犹豫，猛地伸出手，不顾露西的尖叫和撕打，强硬地、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小心翼翼，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丽莎从她母亲怀里夺了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沾满油彩和汗渍的怀里！

“我的孩子！还我孩子！”露西疯了般扑上来捶打撕扯。

杰克只是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丽莎，硬生生承受着露西的抓挠，转身撞开呆滞的人群和那个僵硬的“自己”，朝着“咸鳕鱼”酒馆的方向发足狂奔！

丽莎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挣扎哭泣，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那熟悉又遥远的触感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坚持住！丽莎！爸爸…叔叔…这次一定救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