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城,城主府。
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处稍大些、用巨石和硬木垒砌的坚固厅堂。厅内陈设简陋,除了几张粗糙的木椅和一张巨大的、刻画着燕州周边地形以及蛮族各部势力分布的兽皮地图外,几乎别无长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伤药刺鼻的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杨业霆、赵继祖、孤语道人、杨震山、蔡如月以及几位身上带伤、神色疲惫的燕州军核心将领围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只有火盆中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从外面隐约传来的伤兵压抑的呻吟声,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最终还是杨震山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初步清点……战死的弟兄,九百七十三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约四百余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能勉强拿起武器守城的,不足两千。”
他报出的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燕州城在蛮族腹地挣扎求存多年,总兵力在最鼎盛时也未超过五千。这一战,直接折损了近五分之一的精锐,重伤员更是需要大量人手照料,真正还能形成有效战斗力的,已然捉襟见肘。
厅内一片死寂。蔡如月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那些战死的士兵,很多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燕州子弟,或是跟随他们夫妇从苍穹国边境一路杀出来的老兄弟。
“燕州……怕是真要撑不住了。”一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将嗓音低沉,带着绝望的疲惫,“我们在这里,本就是无根之萍,步步荆棘。早些年,蛮族攻势还没这么疯狂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左支右绌。后来不知为何,他们的进攻缓和了许多,我们才得以喘息,勉强维持……”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回忆。确实,大约在七八年前开始,蛮族对燕州的压力明显减小,从之前不死不休的围剿,变成了更像是例行公事般的骚扰和封锁。当时他们还以为是蛮族内部出了问题,或是苍穹国边境给了他们太大压力。
“现在想来,”杨震山接口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张粗糙的地图,“恐怕不是蛮族不想灭了我们,而是他们自顾不暇!他们很可能先我们一步,遭到了那些异族的攻击!再加上要应对苍穹国边境的军镇,这才无力对我们发动致命一击。”
孤语道人微微颔首,拂尘轻摆:“贫道亦有此感。蛮族虽悍勇,却缺乏真正顶尖的传承与炼制之术。观今日之战,那些异族所用法器(他指理查德等人的武器)颇为精妙,蕴含之力更是诡异莫测,绝非蛮族所能拥有。蛮族,怕是早已被这些异族渗透、控制,甚至……奴役。”
“奴役?”赵继祖浓眉紧锁,“他娘的!蛮族虽然野蛮,但实力不弱,能让整个北疆蛮族屈服,这些白皮鬼到底什么来头?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打遍大江南北,也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等人物!赤日朝没有,苍穹国也没有,连那些山精野怪的传说里,都对不上号!”
这正是让所有人最为不安的一点。未知,往往意味着最大的危险。这些异族仿佛凭空出现,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其“斗气”尚可理解,但那通过宝石释放的、蕴含着各种诅咒、侵蚀效果的“魔力”,却让人防不胜防,极度难缠。
“他们弄出这么大阵仗,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我们燕州这座孤城。”杨业霆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他们的目标,恐怕是整个苍穹国!燕州,或许只是他们进军路上,需要拔除的一颗钉子,或者……是一个测试我们实力的试验场。”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幅员辽阔、强者林立的苍穹国,那么其所图之大,实力之强,恐怕远超想象。
“我们必须把消息送出去!”蔡如月急切道,“送回苍穹国,让朝廷早作防备!还有逍宇那边,樊城也不能毫无准备!”
杨震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谈何容易。燕州深处蛮族腹地,通往苍穹国的几条隐秘通道,这些年也被蛮族看得越来越紧。此次大战之后,蛮族和那些异族必然加强封锁,想要突破重重阻隔将消息送回国内,难如登天。至于樊城……距离更远,路途更加凶险未知。”
现实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摆在面前,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清楚,眼下的胜利,不过是昙花一现。是依靠着杨业霆三人带来的顶尖战力,以及那几枚“出其不意”的恐怖炸弹,才勉强击退了敌人。
“炸弹已经用完了。”杨业霆沉声道,“老夫带来的,是最后的库存。燕州本地的火药,威力远远不及,难以复制同样的效果。”
城防不够坚固,伤员满地,战力锐减。下一次,敌人卷土重来时,必然会有所防备。届时,哪怕对方只派出与这次同等规模的力量,燕州都未必能守得住。而更大的可能性是,吃了亏的敌人,下次将会以更强横、更谨慎的姿态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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