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门外的风波暂时平息。李响被纪委人员带走,医疗督查组的专家也已抵达,开始对ICU的医疗环境、设备及用药记录进行彻查。林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秦清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老陈递给他一瓶水,低声道:“已经安排了人轮流值守,秦清同志这边,暂时是安全的。你也需要休息,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林浩点点头,刚拧开瓶盖,加密手机再次震动。是陈锋发来的加密文件,附言:“康泰公司与医院设备采购合同的扫描件,存在大量虚高报价和不合规审批签名。另外,追踪到唐正助理与一个境外号码有频繁联系,正在破译内容。”
证据链正在一点点收紧,指向唐正的箭头越来越清晰。林浩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新线索同步给老陈,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尽头接起。
“是林浩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又带着些许焦急的女声,音色悦耳,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冒昧打扰您。我是云城日报的记者,沈雨薇。我们之前……在县里的一个宣传会议上见过一面,不知道您是否还有印象?”
林浩快速在记忆中搜索,似乎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印象里是个气质知性、容貌姣好的年轻女记者,当时还就国企改革问过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沈记者,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林浩保持着礼貌性的警惕。
“是这样的,”沈雨薇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担忧,“我听说城投集团这边出了些事情,好像还涉及到秦清主任?我和秦部长之前因为采访有过接触,很佩服她的专业和为人。听到她出事的消息,我很震惊,也很担心。我知道您和秦部长在工作上接触比较多,所以冒昧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当然,如果方便的话。”
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语气中的关切也似乎发自内心。但在这个敏感时刻,一个记者主动找上门来,林浩本能地觉得不简单。
“抱歉,沈记者,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而且目前相关事宜由巡察组和纪委统一负责,我不方便透露什么。”林浩选择了官方且谨慎的回应。
沈雨薇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依旧温柔:“我理解,我理解。这个时候确实敏感。其实……除了公事,我打这个电话,也是有点私心。”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不瞒您说,我最近也在做一个关于政府项目资金流向的深度报道,遇到了一些……阻力,压力很大。想到您之前在巡察组工作,经历丰富,所以很想找您这样的明白人聊聊,取取经,哪怕只是听您说说,可能我心里也能踏实点。”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遇到的“困难”,试图与林浩建立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这种示弱和寻求帮助的姿态,往往能有效降低对方的心理防备。
林浩心中警铃微作。他不动声色地回应:“沈记者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经验有限。你的报道如果遇到问题,建议按正规渠道向宣传部门或者上级单位反映。”
“我知道这很唐突,”沈雨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透过听筒,带着一股惹人怜惜的无奈,“可能是我太焦虑了。林浩……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总觉得叫你林先生太生分了。这样吧,如果你今晚有空,能不能赏脸一起喝杯咖啡?就在医院附近,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就当……是一个压力巨大的同行,想找你倾诉几句,可以吗?”
她的邀请直接而大胆,却又用“倾诉”、“压力大”等理由包装得楚楚动人。地点选在医院附近,更是降低了林浩的戒心——他确实暂时不会离开医院太远。
林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拒绝是最安全的选择。但这个沈雨薇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她的身份(记者)、她提及的报道方向(资金流向)、以及她主动贴近的姿态,都让他高度怀疑这是唐正安排的又一招棋。是美人计?还是想从他这里套取信息?或者兼而有之?
直接拒绝,等于打草惊蛇。将计就计,或许能反窥对方的意图,甚至找到唐正的破绽。风险在于,他必须演好这场戏,不能落入对方的陷阱。
短暂的沉默后,林浩用一种略显疲惫但缓和了态度的语气回应:“好吧。我大概一小时后有空。地点你定,发到我手机上就好。不过沈记者,我真的可能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很感激了!”沈雨薇的声音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那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林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立刻走到老陈身边,低声将情况告知。
“沈雨薇?我知道这个人,云城日报的台柱子之一,以深度调查报道出名,但背景据说有点复杂。”老陈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接近你,绝不简单。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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