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组长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更沉,他走到林浩身边,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急救单复印件。纸张边缘还带着油墨的温度,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刺眼:“严重颅脑损伤,多发性肋骨骨折,失血性休克,已转入ICU抢救,家属未联系上,暂由单位指派人员陪护。”
“单位指派人员?是谁?”林浩抓住关键信息,心脏骤然一紧。
“是城投集团办公室的一个年轻人,叫李响。”谭组长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程序上完全合规。他是以‘集团代表’和‘前下属’的身份,在直系亲属未到场前,履行临时陪护职责。医院方面认可这个身份。”
“这不合逻辑!秦主任的级别,怎么会轮到一个下属公司的普通职员来陪护?”
“这就是高明之处。”谭组长压低声音,“对方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或明显的非法手段。他们利用的是规则和信息的壁垒。李响的存在,像一个合法的‘路障’。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里,以‘维护病人安静’、‘遵循单位指示’为由,就能合情合理地阻挡我们的人近距离接触秦清,也无法第一时间与赶来的秦清母亲沟通。我们如果强行驱离,反而会落个干扰医疗秩序、不近人情的口实。”
林浩瞬间明白了。这不是黑帮片的暗杀,而是官场手段的延伸——用看似正当的理由,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的目的可能不是立刻杀害秦清,而是控制信息流:第一时间掌握秦清的真实病情,阻止她与外界(尤其是巡察组和纪委)进行任何可能的沟通,甚至在她可能苏醒时,施加错误的信息引导。
“那我们……”
“我已经让纪委的同志以‘了解干部情况’的名义赶过去了。”谭组长打断他,“但他们同样面临程序问题,无法直接取代李响。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在外围布控,确保医疗过程不被物理干扰,同时加快推动手续,申请由纪委或上级指定完全可靠的陪护人员。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恰恰是对方最想拖延的。林浩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敌人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杀手,而是一张无处不在、由规则和人情织成的网。
林浩攥紧急救单,指腹摩挲着“失血性休克”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加密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是苏蔓发来的【还好吗?】。这三个字在此刻看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是纯粹的关心?还是察觉到了风暴将至的试探?他无暇深思,只能将这份疑虑暂时压下。
秦清去邻省,是为了对接境外资金追索的关键证人——据她之前隐晦透露,对方掌握着“安顺咨询”与海外离岸账户的核心关联证据。这个时间点的“车祸”,绝不可能是意外。
“谭组长,我请求立刻去医院。”林浩的声音异常坚定,将杂念抛开,“秦清知道太多事,她的身边不能离开可靠的人。而且……我或许能联系上她的家人。”他没说的是,秦清曾在一次深夜对接证据时,提过她母亲独居在邻市,是唯一能联系上的直系亲属。这个信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此刻成了必须赶到医院的理由。
谭组长沉默片刻,看着林浩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最终点头:“可以。但你必须注意安全,全程和纪委的同志保持联系,不要单独行动。对方既然敢对秦清下手,也绝不会放过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微型定位器,塞进林浩手心,“拿着,这是应急用的,遇到危险立刻按下红色按钮。”
林浩握紧那个冰凉的小物件,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又迅速熄灭,像极了此刻明暗不定的局势。他没有回工位收拾东西,甚至没来得及和同事打一声招呼,只抓着手机和急救单,就匆匆冲进了夜色。
出租车在雨夜中疾驰,雨点密集地砸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城市霓虹。林浩盯着手机屏幕,不断刷新着与纪委同志的聊天界面——对方已经到达医院,传来消息:ICU外守卫森严,除了医护人员,只有那个叫李响的年轻人守在门口,神色紧张,拒绝任何人靠近。
“李响说,他是奉林瑶的‘最后指示’来陪护的,只认林瑶的命令。”纪委同志的消息带着无奈,“医院方面说,秦清的情况很不稳定,刚刚又进行了一次紧急输血,自主呼吸微弱,主要依靠设备维持,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林浩的心沉到了谷底。林瑶的“最后指示”?这个说辞像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既合理化了李响的存在,又隔绝了所有可能的保护。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医院的某个角落,正有眼睛盯着ICU的大门,等待着“抢救无效”的消息。
车子刚停在医院门口,林浩就看到了纪委同志发来的定位——对方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坛边等他。他付了车费,撑着伞快步跑过去,刚拐过拐角,就看到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朝他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对接过的纪委干部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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