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暗格 第40章 试炼

林浩一夜未眠。

秦清那句“数据也会说谎”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他反复检查自己发现的关于“沈卫东”的所有数据，确认来源、逻辑链条无懈可击。这不是谎言，至少在他能触及的数据层面，这是冰冷的事实。

那么，秦清的警告，指向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加密的离线存储设备，敲响了刘部长办公室的门。他做出了选择——在迷雾中，他选择相信组织程序，相信一路提携他的刘部长。隐瞒，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无论是对调查，还是对他自己。

刘部长看到他，有些意外：“这么早？有新发现？”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浩状态不对。

林浩反手锁上门，将存储设备放在刘部长桌上，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沙哑：“部长，我昨晚在深挖赵倩关联供应商的股权结构时，发现了一个……一个极其敏感的信息。”

刘部长的脸色凝重起来，示意他继续说。

“其中一家空壳公司的最终自然人股东之一，是……沈卫东。”林浩几乎是屏住呼吸说出了这个名字。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刘部长原本准备去端茶杯的手悬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知道“沈卫东”是谁，更清楚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几秒钟后，刘部长缓缓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林浩：“消息来源？确认过了？”

“确认过了。动用了非公开的商业数据库，做了股权穿透，身份证信息前缀与秦部长档案中记载的其父亲籍贯地吻合。数据……应该没错。”林浩将打印出来的、隐去关键信息的股权结构简图推了过去。

刘部长拿起那张纸，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他的眉头紧紧锁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浩能感觉到那平静外表下正在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件事，”刘部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发现后立刻做了加密处理，没有在专班任何系统里留痕。”

“你做得对。”刘部长赞许地点了点头，但眼神依旧凝重，“这件事，到此为止。所有相关资料，包括这个设备，”他指了指桌上的存储设备，“暂时由我保管。你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秦清同志。”

林浩的心沉了下去。刘部长的反应，证实了这个发现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部长，那秦部长她……”林浩忍不住想问，秦清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她之前的帮助是真心还是假意？

刘部长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小林，很多事情，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沈卫东是沈卫东，秦清是秦清。在组织没有明确结论之前，不要做任何预判，更不要有任何行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告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这是纪律，也是保护你自己。”

“我明白。”林浩低下头。他听懂了刘部长的潜台词：水太深，不是他这个层级能够触碰和评判的。保持沉默和服从，是目前最明智，也是唯一的选择。

“专班的其他工作照常进行，”刘部长将那份简图小心地收进自己的保险柜，“赵倩境外资金那条线很有价值，集中精力深挖下去。周启明案的定性，需要更多扎实的证据链。”

“是。”

离开刘部长办公室，林浩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他交出了秘密，也暂时卸下了一部分沉重的心理负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他以为自己正在接近真相，却发现真相可能被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权力和秘密之中，他所能触及的，仅仅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回到专班，他强迫自己投入到对赵倩境外资金的追踪中。技术出身的陈锋也被临时借调过来协助，利用他的关系网络和技术手段，试图定位资金源头和最终流向。

“嘿，林工，你看这个IP跳转路径，”陈锋指着屏幕上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最终指向了一个离岸银行的代理服务器，注册地在维京群岛，妈的，藏得真深。”

林浩看着那如同迷宫般的路径，忽然想起了秦清的话——“数据也会说谎”。这些精心设计的资金路径，何尝不是一种谎言？而关于沈卫东的数据，在更高的层面，是否也会被定义为另一种“谎言”？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在这场较量中，他引以为傲的数据和分析能力，似乎变得渺小而无助。

下午，林瑶主任突然来到专班办公室，宣布了一项来自王总的最新指示：鉴于周启明案件牵扯面广、情况复杂，为加强力量，集团党委决定，抽调财务部部长秦清同志，正式加入资产清查领导小组，兼任副组长，协助刘部长负责资金流向的彻查和追索工作。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专班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林浩愕然抬头，正好对上林瑶主任看似无意扫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秦清被调入领导小组？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是王总对她的绝对信任？还是一种……更高明的掌控与试探？

他想起刘部长的告诫，想起秦清那句意味不明的提醒。看着周围同事或惊讶、或了然、或揣测的表情，林浩忽然明白，自己刚刚经历的那场“忠诚的试炼”，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棋局，此刻才刚刚摆开阵势。而他，连同他刚刚交出去的那个秘密，都成了这盘棋上的一颗棋子。

棋手，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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