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暗格 第39章 冰面下的裂痕

林浩将自己重新埋入数据之中，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资金流向图不断延伸、分叉，勾勒出一张愈发庞大的利益网络。但他的大脑深处，仿佛有一个独立的处理器在高速运转，反复推演着关于“沈卫东”那个名字的一切可能性。

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发现，包括刘部长。在弄清楚秦清的真实立场和意图之前，这个信息如同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不仅会炸毁现有的调查成果，更可能将他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专班的其他人依旧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新视野画廊”的线索，没有人注意到林浩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

快下班时，内部通讯软件上秦清的头像亮了起来，并发来一条消息：

“负载评估方案的补贴批复下来了，有些细节需要当面沟通。方便现在过来一下吗？”

林浩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主动要求见面？是例行公事，还是别有深意？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条消息背后冰冷的审视。

“好的，秦部长，我马上过去。”他回复得尽量平静。

再次走向财务部的路上，林浩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锋刃上。走廊里偶尔遇到的同事，投来的目光似乎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沈卫东”三个字像一层滤镜，让他看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变得不同了。

秦清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请进。”

秦清坐在办公桌后，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肤色更白，也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到林浩，她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林浩依言坐下，将注意力集中在桌面上的一份红头文件上——那是关于补贴批复的通知。

“批复比预想的快，”秦清将文件推到他面前，语气平淡无波，“但附加了几个条件，需要我们对系统数据安全性和独立审计流程做出更详细的承诺。这部分需要你们审计部和技术团队共同出具一份保证函。”

她的语速、用词、神态，都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林浩仔细聆听着每一个字，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但一无所获。

“没问题，秦部长。我会尽快协调，准备好保证函初稿发给您审核。”林浩回答。

“嗯。”秦清微微颔首，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的脸，停留了半秒，“你脸色不太好，专班工作强度太大？”

这看似随意的关心，在此刻的林浩听来，却像是一种试探。他稳住心神，勉强笑了笑：“还好，能扛得住。谢谢秦部长关心。”

秦清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笔，在一份新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握笔的手上——手指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稳定而有力。就是这双手，递给了他那个扭转局面的U盘。也是这双手，可能……在掩盖着更深的秘密。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直接问出口，想从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慌乱或破绽。但他知道，他不能。在绝对的权力和复杂的关系网面前，他这点道行，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林浩站起身，他需要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空间。

“好。”秦清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保证函要抓紧。”

“明白。”

林浩转身，走向门口。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秦清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很轻，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林浩。”

他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全部。数据……也会说谎。”

林浩的身体瞬间僵住。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内心的迷雾！她知道了？她知道他可能查到了什么？这是在警告？还是在……提醒？

他猛地回头，看向秦清。

她已经低下头，重新专注于桌上的文件，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和疏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

林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秦清最后那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数据也会说谎。”

她是在指她自己提供的U盘？还是在指他刚刚发现的关于她父亲的线索？亦或是在暗示整个调查本身，都建立在某种不真实的基石之上？

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她就像一座漂浮在冰海上的冰山，你永远不知道水面之下，隐藏着怎样巨大的山体，以及……怎样的裂痕。

回到专班办公室，小陈兴奋地迎上来：“林工，又有重大发现！我们追踪到赵倩私人账户在境外有一笔可疑的资金流入，时间点就在周启明被带走的前两天！”

新的线索不断涌现，调查似乎在加速推进。但林浩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一条路是继续沿着现有的线索深挖下去，可能揭开更惊人的黑幕，也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另一条路，是对某些“异常”保持沉默，明哲保身。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和节点，它们曾经代表着需要被清除的污秽。而现在，这些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网，而他自己，似乎也已经站在了网的边缘。

冰面之下，裂痕已然出现。是选择将其撬开，迎接可能涌出的洪流，还是小心翼翼地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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