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板的发言让所有人都同意了王厅长的金木土安排,下午各人陆续离开,带着政府描绘的蓝图,而蓝草这边也急匆匆的装货,顶级茶叶也到时候交给蒋老先生了,别耽误了人家茶谈会。
货车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乡道,终于汇入了海城主干道的车流霓虹。暮色如稀释的墨汁,正缓缓浸染着城市的天际线。
驾驶室里,刘老板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长途的紧绷而微微发白,目光却亮得像淬了火的星子,不断扫视着两侧飞掠的招牌。副驾上的蓝草第三次核对手机上的地址,瓮声瓮气地念叨:“‘松涛阁’……蒋老先生的招牌,该是顶顶雅致的门脸才对。走了一路也没看见!”
忽然,刘老板猛地一脚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被城市的喧嚣吞没大半,他伸手指着右前方一处临街的院落,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笃定:“就是那儿了!”
那茶楼并无张扬的霓虹,唯有两层飞檐挑角的小楼,古朴的青砖墙被岁月和茶水浸润出一种温润的幽光。两盏素净的竹编灯笼悬于门楣,映着黑底金漆的“松涛阁”匾额,宛如遗世独立的隐士。
门口几竿瘦竹疏影横斜,将鼎沸的市声筛滤得只剩一片清幽的沙沙声。蓝草与刘老板合力将车厢里那几只覆着干净红布的特制木箱抬下,箱体沉重的份量里,仿佛封印着一整座云雾缭绕的春山。
踏入门槛,一股奇异的静谧如同凉滑的丝绸瞬间裹住了周身。外界的嘈杂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种低徊的、极富层次的背景音:那是沸水在砂壶里低吟,是紫砂壶盖与壶身偶尔相触的清脆玲珑,是茶针拨动干茶时细碎的沙沙声,共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一位身着靛蓝棉布对襟衫的少年无声迎上,目光扫过木箱,神色了然,只微微躬身低语:“二位老板辛苦,老先生久候了。”
少年引着他们穿过一段回廊,廊下悬着几幅墨迹淋漓的字画,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陈年茶香与沉水香的清苦尾韵。
雅室“听泉轩”的门被轻轻推开。室内并无夸张的排场,只一老者临窗独坐。蒋老先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灰麻长衫,身形清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
他面前的乌木茶盘油润生光,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件古拙的紫砂小壶和素白瓷盏。听到动静,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将手中一把形如僧帽的紫砂壶微微倾斜,一道金红透亮的茶汤如细练般注入杯中,袅袅热气升腾,带着一种令人心魂俱静的栗香。待那杯茶稳稳落定,他才缓缓抬眼。
“蓝草啊,”蒋老先生的声音不高,却澄澈得如同山涧冷泉,瞬间穿透室内的茶韵,“等你那山头的云岫,可算是等到了!”他眼中含着洞悉一切的笑意,目光随即落在刘老板身上,“这位是?”
蓝草连忙放下箱子,快走两步,语气带着长途奔波的微喘却掩不住兴奋:“老先生,不敢耽误您的茶谈会!这位是刘老板,也是我的合伙人,今几个帮着我押车运茶,没他这铁打的身子骨和稳当车技,这宝贝疙瘩今晚还真悬乎!”
蓝草边说边俯身,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个木箱盖板。刹那间,未曾冲泡的干茶香气,如同被压紧的青翠山林骤然打开了闸门,清新的草木气息、幽深的花果冷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岩石矿物感,轰然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室内原本的所有茶香。
刘老板也憨厚地笑笑,额头亮晶晶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老先生放心,路虽远,咱箱子底下垫了三层软布,路上连一粒碎末都没颠出来!还有你订的200套茶具,估摸着晚两天到场!”
“好,茶具就晚两天,今天先验这手工茶!”
蒋老先生放下手中的茶盏,离座起身。他走到敞开的木箱前,并未急于触碰,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那澎湃的茶香,阖目片刻,再睁开时,眼底已漾开一片纯粹的欣赏:“好!就凭这股子‘山骨’的清峻劲儿,这茶,定能压住茶话会上所有的珍品!”
他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探入箱内,拿出一白瓶装的绿毫,指尖拈起一小撮墨绿中隐现白毫的茶叶,置于掌心,凑近鼻端细细闻着“。
“老先生。嗅闻慧眼!”蓝草心中巨石落地,声音也轻快起来,“都是按您给的要求,取清晨趁露采的茶芽,手工萎凋、揉捻、烘焙,林爷爷和老赵叔轮流操作着,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而且碰上电视台录制乡土节目,在我们的要求下,做成光碟,每一盒手工茶都附赠一份!以示我们的真诚!”
“嗯……”蒋老先生仔细审视着茶叶弯曲的弧度与茸毫的色泽,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拈起几片不同的叶子比对,指尖捻动,感受着茶叶的韧性与回弹,“形似雀舌,锋苗显露不错,这揉捻的力道和温度的把握,是下过狠功夫的……比别家送来的手工样茶,更见筋骨!”
他脸上难得地露出近乎孩童般的赞叹,转身对门口侍立的少年道,“去取我那匣子‘老坑端砚’来,还有那套秘色瓷斗笠盏。今晚压轴的‘山魂’,非此茶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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