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夕阳熔金,泼在青石板铺就的老茶厂院坝上,最后几簸箕摊晾的翠绿茶青蒸腾着鲜灵灵的草木香。
林爷爷弓着腰,布满老茧的手在铁锅里翻炒新茶,热浪裹着茶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老赵头坐在磨得发亮的竹凳上,眯眼瞅着院内方向,那里,市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还在幽幽闪着红光,像一双窥探秘密的安静眼睛。
“老林呀,蓝草他们进去谈了这么久,还不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呀!”
“老赵头,你就莫瞎操心了,蓝草丫头自有成算,我们听她的就好了!”
“也是,听她的准没错!干活干活!”
蓝草走出简易办公室,一颗心悬着,像锅边一片被热气顶起、沉沉浮浮的茶叶。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氤氲的茶气里格外清晰:
“林爷爷,老赵叔,还有各位叔伯,电视台刚给咱茶厂拍片子,这是好事!可拍进去咱们的脸,这就牵涉到一个‘肖像权’了……”
她顿了顿,试图把生硬的法律概念揉进这片熟悉的茶香里,抿了抿唇:“简单来说,就是咱们这张脸上了电视,怎么用、用在哪儿,得咱们自己点头才算数。这是咱自个儿的权利,马虎不得……”。
话音未落,林爷爷猛地一拍大腿,锅铲在滚烫的铁锅里“当啷”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嗨!我当啥大事!”
他古铜色的脸膛被灶火映得发亮,皱纹里都跳动着豁达的笑意,“蓝草丫头,甭操心这个!咱们这些老骨头,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能在电视里露个脸,给十里八村的茶厂扬个名,给咱这些种茶、做茶的乡亲们挣点好光景,这还不是天大的福气!”
老赵头紧跟着“嚯”地站起身,竹凳在他身后轻轻摇晃。他指着自己沟壑纵横的脸,对着那沉默的镜头朗声道:“看看,就这张老脸!皱得跟咱揉捻过头的茶青似的!拍,尽管拍!”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被岁月和阳光浸透的脸庞,“老伙计们,咱这把年纪,还能上电视‘出一回名’,给咱的茶当回‘脸面’,值不值?”
“值!太值了!”
“有啥不乐意的?拍!”
“只要片子播出去,能让外头人知道咱山里的好茶,能让茶厂多收几斤青叶子,让娃娃们不再忧心读书没钱,大伙日子松快点,我这把老脸随它拍去!”
“对!对茶厂好,对咱茶农好,老头子一百个愿意!”
声音此起彼伏,像山涧汇聚的溪流,带着泥土的朴拙与滚烫的热忱,瞬间填满了整个院落。那台沉默的摄像机,此刻仿佛成了连接深山与远方的神圣桥梁。
蓝草喉头一哽,准备好的那些关于“授权范围”、“使用期限”、“商业风险”的详细条款,在这片赤诚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又多余。她望着那一张张坦荡舒展的笑脸,像望着秋阳下毫无保留绽放的野菊花,纯粹得令人心头发烫。
李记者和小陈立马走过来,面对林爷爷众人,深深鞠躬敬礼:“谢谢林爷爷,赵伯,还有众位叔伯!谢谢你们的赤诚,放心,我们这是做个宣传广告,宣传我们乡村生活的印记!我们不做他用,保证不犯法!”
“哈哈哈!李记者,你莫唬我老头子,露个脸我还犯法了!”
“哈哈哈!林爷爷真风趣,不犯法,不犯法!我再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拍照片,可以拍全茶厂的人么?我们挂到厂门口去,李记者,要钱不?”
“瞧你老说的,不要钱,不要钱!”
“蓝草丫头,那我去叫全厂的工人都出来,趁着天色还没有全黑。我们全厂拍一个全厂福。”
“好。老赵头,你去叫吧。”
老赵头风风火火的走进车间。扯开嗓子就喊道:“大家都把手上的活停一停。出来。拍一张全厂福。我们好挂到厂门口去风光风光。”
大家一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理好自已工位的事宜,跟着老赵头从车间里面有序的走了出来,大伙都走到这个炒茶的大院子里面。
郭律师与刘老板耳聪目明。急忙从各处搬来了一把一把的小椅子,还有几条长凳子。推搡着蓝草坐在正中间。郭律师与刘老板一左一右,像两个左右门神坐在蓝草身旁,深深的护着蓝草。
林爷爷与老赵头又站在刘老板的旁边,其余的人也依次落坐,后排站着。而李记者看着这一幕。
“你们做的也太一板一眼了,把凳子稍微挪一挪,排成一个半月形。这样要好看一点。”
“听李记者的,大家把凳子挪一挪。”但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小陈在后面举着手大声的叫着:“大家一起说欢迎。”
大家一起跟着说“欢迎”两个字,原来都紧呡的嘴巴都微微上翘,脸上更是荡开了笑花。
李记者咔咔的几张照片。然后将相机递给了小陈。“你也帮我们拍几张!”
李记者连忙走到中间。手上拿着自己的话筒。整理了自己胸口的记者的身份牌。大家在闪光灯下。态度从容,脸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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