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时李球、马谦的亲信士兵撞开寝宫大门时,杨隆演正坐在案前临摹《兰亭序》——笔尖刚落在“永和九年”的“和”字上,冰凉的刀刃便已贴在他的脖颈。
“陛下,得罪了!”李球的声音刚落,两名士兵便架住杨隆演的胳膊,将他拖拽着往宫城最高的望楼走去。脖颈上的刀刃带着金属的寒意,每走一步,刀刃便微微贴紧一分,杨隆演甚至能感受到刀刃划破皮肤的刺痛。他想呼喊,却被士兵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危险,此前徐知训曾多次酒后拔剑戏弄他,说“你这吴王,不过是我徐家养的傀儡”,但那时的威胁是戏谑的,而此刻的刀刃,是真实的杀意。
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君王尊严”,而是母亲临终前的叮嘱:“隆演,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他盯着李球的背影,心中满是恐惧:这些宿卫将领平日对他毕恭毕敬,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他们真的是为了“帮我夺回大权”,还是想借我的名义发动叛乱?万一失败,我会不会被徐知训当作“同谋”处死?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吴王,自十三岁继承王位起,便活在徐温父子的阴影下,此刻被挟持至高楼,脚下是躁动的士兵与闪烁的兵器,他的心理如同被狂风撕扯的残纸,在恐惧、期待与绝望间反复拉扯,每一丝情绪都透着傀儡君主的无力与悲哀。
从动机来看,李球、马谦的行动具备一定的“忠义色彩”。作为杨吴旧臣,二人目睹徐氏父子专权跋扈、凌辱君主(徐知训曾强迫杨隆演饮酒、戏称为“笼中鸟”),不满情绪源于对“杨吴正统”的维护,而非个人权力野心。他们提出的“诛杀徐知询、为吴王夺回大权”口号,虽不一定能够实现,却客观反映了部分旧臣对“权臣干政”的抵制,在五代十国“礼崩乐坏”的乱世中,这种对“君臣秩序”的坚守,具有一定的道德价值。相较于那些依附徐氏、苟且偷生的朝臣,二人的抗争更显骨气,堪称“杨吴旧臣的最后挣扎”。
当李球等人的刀刃初次抵上脖颈,被强拽着往望楼走去时,杨隆演便试图挣脱。他用力扭动身体,胳膊肘狠狠往后撞去,试图摆脱那两名架着他的士兵,虽然这反抗只换来士兵更大力的钳制,以及刀刃更紧地贴上皮肤,但这是他本能的抗争,即便明知在武力悬殊下难以奏效,却依旧不想轻易就范。
被推上望楼后,杨隆演在言语上隐晦地表达过不满。李球对着下方士兵高呼要为他“诛杀徐知询,夺回大权”时,杨隆演低声说道:“此等大事,等妹婿钟鹏举驸马(不合礼制,吴王情急之下之说辞)统一安排,他坐拥十五大军,兵强马壮……怎可如此仓促行事,万一……”话未说完,便被李球打断。
但这句简短的话语,已然透露出他对李球、马谦贸然行动的反对,他并非渴望通过这种暴力、无序的叛乱来改变现状,毕竟多年傀儡生涯让他深知徐氏势力根深蒂固,这种仓促之举大概率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吴王杨隆演本来在钟鹏举的精心药物调理下,身体状况日益好转;随着钟鹏举在国外开疆拓土连连告捷,徐温的势力日渐衰微,杨隆演的心情也随之愈发愉悦,早已戒除了酗酒的习惯。他深知徐温的下台只是时间问题,目前需警惕的是徐温在绝望之际狗急跳墙,可能会提前对他下手,将其一并拖入深渊。
随后,李球、马谦他们打开府库,取出兵器,分发给追随自己的士兵,一时间,这些士兵手持利刃,杀气腾腾。李球与马谦站在队伍前列,高声宣布要诛杀徐知询,为吴王夺回大权,为杨吴铲除奸佞。士兵们受到鼓舞,纷纷响应,迅速在宫城门桥列阵,准备向内城的徐知询发起进攻。
当杨隆演被推到望楼栏杆边,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举着从府库取出的兵器,高喊着“诛杀徐知训,拥护吴王亲政”的口号,声音震得望楼的木梁微微作响。李球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下方喊道:“陛下在此!徐知训专权乱政,今日我们定要为陛下除此奸贼!”
杨隆演看着下方狂热的士兵,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李球、马谦手中的“旗帜”。他们需要自己的“吴王”身份来号召士兵,需要自己的存在来让这场叛乱变得“名正言顺”。他想挣脱李球的手,想对下方喊“我没有授意此事”,但话到嘴边,却被另一种恐惧咽了回去——若他此刻否认,李球会不会当场杀了他?毕竟对叛乱者而言,一个“不听话的傀儡”,毫无价值。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宫墙,那里曾是他儿时玩耍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握过玉玺,却从未真正掌控过权力;曾写下过“亲政”的诏书,却从未被大臣执行过。此刻,这双手甚至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感受着肩膀上李球手掌的重量,那重量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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