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及其邪物大军的退去,并未立刻带来胜利的欢呼,留下的是一片死寂和宛如地狱般的惨烈景象。
东关城墙大面积坍塌,昔日巍峨的巨墙如今布满裂痕和巨大的破洞,焦黑的痕迹与凝固的暗红色血液随处可见。女娲石光芒黯淡,裂痕斑斑,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海量资源才能修复。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邪物残留的恶臭,令人作呕。
残存的守城者们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废墟和血泊之中,大口喘息着,眼神空洞,尚未从惨烈的厮杀和同伴大量死亡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解玉晴周身笼罩着柔和的青光,如同救苦救难的菩萨,穿梭在伤亡者之间。她的【救苦】之力被催发到极致,青光所过之处,重伤员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愈合,一些濒死之人被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但她脸色苍白,显然如此大范围的救治对她消耗极大。
武穆天收起了风火轮和火尖枪,脸上的张扬不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的肃穆。他默默地帮助清理着废墟,将牺牲战友的遗体小心地搬运出来,每发现一具熟悉的尸体,他的嘴唇就抿紧一分。
陈佳则指挥着还能行动的人,快速布下临时的警戒和净化阵法,防止邪气残留和可能的反扑,同时清点着损失,眉头紧锁。
裴君行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左肩那个恐怖的血洞(解玉晴的青光只是勉强止住了血,那伤口残留着八岐大蛇的邪力,极难愈合),便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一段相对完整的城墙上,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和忙碌的众人,最后望向迷雾海深处,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通往内部的密道闸门缓缓开启。
李莽校官带着张正清、林宇横、南宫清越等幸存的新兵,一步步走了出来。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冰水浇头。
之前的战斗他们只在缝隙中窥得一斑,如今直面这炼狱般的惨状,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破碎的墙体、深陷的巨坑、四处散落的武器碎片、以及……那一排排被整齐摆放、盖着残破风衣或白布的遗体……
许多新兵当场就吐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林宇横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看着那些遗体,眼眶红得吓人,却死死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张正清不再嬉皮笑脸,他默默走到一旁,拿出身上所有的安神符、净衣符,笨拙地想要给那些牺牲的老兵整理遗容,手指却在不停颤抖。
南宫清越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最终落在那个独自屹立在城墙上的白发身影和他那明显受创的左肩上,眼神复杂。她默默走到伤员最多的地方,开始用自己学到的医疗知识和带来的药物进行辅助救治。
没有人说话,一种沉重到极致的悲恸笼罩着所有人。
王彦在简单包扎后,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开始组织人手。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理战场,统计伤亡,救治伤员,加固临时防线……动作都快一点!”
新兵们被老兵们驱使着,投入到这残酷的战后工作中。搬运尸体、清理废墟、帮忙包扎……每一项工作都像是在用刀剐蹭他们的心脏。
他们亲手触摸到同泽冰冷僵硬的躯体,看到他们临死前惊恐或不甘的表情,看到他们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
恐惧、悲伤、恶心、无力……种种情绪交织。
但渐渐地,一种变化在他们身上发生。
最初的强烈生理不适和心灵冲击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坚韧。他们不再呕吐,不再颤抖,只是抿紧嘴唇,眼神变得越发沉静,动作也越来越麻利。
他们真正明白了“守城者”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重量——不是风光的称号,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血、是火、是牺牲、是守护身后万家灯火的沉重责任。
他们见证了裴君行以凡人之躯硬撼天级凶兽的绝世风采,也看到了无数普通守城者明知必死却毅然赴死的决绝。
个人的力量或许渺小,但汇聚在一起,却能创造出奇迹。
林宇横默默扛起一块沉重的断壁,汗水混着血水流下,他额头上那一直无法睁开的天目,似乎有微光流转。张正清画符的手不再颤抖,他绘制的净化符虽然等阶不高,却异常稳定专注。南宫清越处理伤口的动作更加沉稳精准,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决断。
王彦看着这些迅速成长、褪去最后一丝稚嫩的新兵,心中百感交集。牺牲巨大,但火种,终究是保住了,并且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中,被锤炼得更加坚韧。
他走到裴君行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迷雾海,声音干涩:“这次……多亏你们来得及时。”
裴君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分内之事。东关需重建,女娲石需温养。八岐大蛇虽退,但不会罢休。”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雾,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残阳如血,将东关的废墟和忙碌的人群拉出长长的影子。
悲伤尚未褪去,危机远未解除。
但活着的人,已经扛起了逝者的旗帜,踏着血路,继续前行。
这一课,残酷至极,却也深刻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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