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惊雷,仿佛要将天空劈开。
紧接着,酝酿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在“天使之径”的柏油路上,瞬间汇成一面面浑浊的水镜,倒映着两侧巨型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血色真相。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凌寒身上,浸透了她那件残破的旧作战服,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宛如无声的泪。
可她手中那柄冷焰火炬,在狂风暴雨中剧烈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那明亮的白光在泼墨般的天地间,倔强地撕开一道口子,指引着前路。
她的步伐依旧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仿佛踏在所有被遗忘的亡魂心上。
白影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通过骨传导耳机传遍全城:“第六段证据,‘蜂巢’角斗场。启动。”
全城所有屏幕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文件或数据,而是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录像。
幽暗的地下空间,被改造成一个残酷的八角笼。
笼子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眼神涣散的男人,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如同野兽般互相撕咬、攻击。
他们的动作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分明是顶尖特工的肌肉记忆,此刻却在某种药物的刺激下,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镜头一转,对准了角斗场上方的单向玻璃观察室。
年轻的秦昊,穿着一身笔挺的军官常服,优雅地端着一杯红酒,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对身边的人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人性。只要剥掉那层名为‘意志’的虚伪外壳,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恐惧和攻击性。这些所谓的精英,在‘凋零’面前,和野狗没什么区别。软弱者,本就不该存在。”
镜头缓缓扫过观察室里的其他人。
几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在列,他们是近年来在媒体上频频露面,大肆鼓吹“精英净化论”的几名政客和财阀。
此刻,他们脸色煞白,在镜头扫过的瞬间,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灰溜溜地从后门退场。
画面外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雨幕下,一个男孩一直躲在公交站的广告牌下,仰头看着直播。
他叫小铃铛,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五岁那年,一场发生在边境医院的“恐怖分子炸弹袭击”,夺走了他的双腿。
而他的母亲,那家医院的军医,被官方记录为“因公殉职”,却在内部档案里,被秦昊亲自标记为“对维和行动有过度同情心的不稳定因素”。
当录像里秦昊那句轻描淡写的“家属无需特别通知,按标准流程抚恤即可”响起时,小铃铛瘦弱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紧紧攥着拳,通红的眼眶里涌出大颗的泪水,混合着溅到脸上的雨水。
他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拍响了轮椅的金属扶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紧接着,他用尽所有肺活量,以一种撕裂般的童音,冲着雨中那个孤独前行的身影,喊出了第一声喝彩:
“姐姐!别怕——我们都看见了!”
这一声稚嫩的呐喊,通过铜舌主播团队早已预设在周围的收音麦克风,被瞬间捕捉、放大,经由白影掌控的公共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整条潮湿而压抑的长街。
这句童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人群中,一位身穿灰色教袍的牧师,原本是奉教会之命前来劝阻可能发生的“骚乱”。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证据,又看看雨中那个瘦削却挺拔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恸。
他缓缓脱下象征着中立与调停的灰色斗篷,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凤凰徽章,颤抖着别在胸前。
他走出人群,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凌寒前方三步远处,面对着她前进的方向,猛地单膝跪地,双手合十,声音嘶哑而庄重:“三十年前,在南境战场,我亲手从泥泞里接过她父亲的遗体。他最后对我说:‘若有一天,我的孩子们需要为真相走路,请替我……也走一步’。”
话音刚落,人群中,几十名头发花白的老人,默默地走了出来。
他们有的拄着拐,有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不发一言,却在牧师身后,整齐地列成一队,对着凌寒的背影,庄严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们是这个国家被遗忘的老兵。
直播间里,铜舌主播双目赤红,他一把推开助手递来的脚本,对着镜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各位!这不是剧本,这是正在发生的历史!凌寒她不是疯子,她只是不愿再让真相沉默!如果你也相信她,如果你也曾被谎言蒙蔽,请打开你们手机的闪光灯,让这道光,汇聚成河!”
刹那间,天使之径两侧,高楼的窗户内,拥挤的人群中,一盏、十盏、成百上千盏手机闪光灯,在昏暗的雨幕里,被同时点亮。
那光芒驱散了阴霾,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连成一片,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拥抱着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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