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那行字,像用冰锥刻进我的视网膜。
“欢迎回来,您的垫付款已到账——用您的生命支付的。”
生命……支付?
一股寒气不是从脚底,而是直接从五脏六腑里炸开,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隔断板上,发出“哐”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放得极大,回声隆隆。
呼吸停滞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狠狠一捏。
幻觉?恶作剧?极度愤怒和恐惧产生的臆想?
我死死闭上眼,用力到眼眶生疼,再猛地睁开——
那行字还在。
白底黑字,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残忍,定格在屏幕中央。旁边那个HR李灰暗的头像,此刻像一枚嘲讽的眼珠,无声地凝视着我。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尖啸。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个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工位旁弹开,转身就想朝着来时的路狂奔。但双腿软得像是煮烂的面条,不受控制地颤抖,第一步就差点把自己绊倒。
空旷无人的办公区,此刻不再是寂静,而是充满了某种粘稠的、无形的压力。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裹挟着灰尘和电子设备待机的微弱嗡鸣,还有……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像是无数人同时压抑着呼吸的窸窣声。
我强迫自己迈开腿,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间的方向。眼睛不敢再看别处,只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更浓郁的黑暗,那里应该是出口。
跑过一排排工位,它们像一具具覆盖着黑布的棺材,沉默地陈列着。我能感觉到那些黑洞洞的显示屏后面,似乎有东西……在窥视。
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
终于看到电梯间那点微弱的指示灯光。我扑过去,手指颤抖着,发疯似的连续捶打下行按钮。
按钮亮了,发出苍白的微光。
没用。电梯毫无反应。显示屏上的数字纹丝不动,停在一楼,或者别的什么鬼地方。
“操!”我低吼一声,拳头砸在冰冷的金属按钮板上,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楼梯间!对,楼梯间!
我猛地转向侧面那扇厚重的防火门,用力推去——
门纹丝不动。
再推,还是不动。像是从外面被焊死了。门上的金属把手冰冷刺骨。
我被困住了。困在这22楼,这片灯火全无、鬼影幢幢的废墟里。
绝望像是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向上蔓延。
手机!报警!
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那刺眼的“无服务”三个字像一把刀,再次捅进我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神经。110,119,甚至112……所有紧急号码,拨出去都只有一片忙音。
“呃……”一种类似呜咽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衬衫的后背,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火门,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目光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投向那片黑暗的深处。
唯一的光源。
我的工位。
那台电脑屏幕还亮着,惨白的光在一片昏暗中固执地撑开一小片领域,像舞台追光,等待着唯一的演员。
那行字依旧停留在聊天窗口里。
“用您的生命支付的。”
这句话反复在我脑子里盘旋,咀嚼出令人齿冷的寒意。它不像威胁,更像是一个……通知。一个已经完成交割的通知。
公司拒绝预支,逼我垫付。我拒绝,被辞退。仲裁赢了,拿到赔偿金。然后收到高薪邀请回来……发现公司空了,我的工位亮着,电脑自动报销了那笔根本不存在的差旅费,最后告诉我,钱是用我的命付的。
一条线猛地在我混乱的脑海里串了起来!
那笔仲裁赢来的两万八赔偿金!
它和报销总额的两万块当然对不上,但那个“1.00”元的“生命损耗垫付款”……一种荒谬绝伦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联想不受控制地诞生——那是不是一种找零?一种残忍的、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结算?
我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疯狂的想法。但这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滋长。
公司的底气?他们压榨员工的底气?
难道就来自于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一种可以凭空剥夺,又可以诡异给予的……规则?
我颤抖着,再一次看向那亮着光的工位。恐惧依旧,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扭曲的好奇心,混合着不甘和愤怒,开始冒头。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骗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就是为了吓唬我?
如果……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呢?
如果我那三个月的挣扎,仲裁庭上的据理力争,最终换来的那点“公平”,早在某个我无法理解的层面被标好了价格,用另一种方式支付了呢?
一种冰冷的愤怒缓缓取代了部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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