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站在门口,笑容可掬,手中的鲜花鲜艳得刺眼。他侧身进门时,我死死盯着他身后的阴影——那里空无一物。刚才的老妇人仿佛只是光影玩弄的把戏,是我的幻觉。
“李昊。”他自我介绍,自然地伸出手,随即注意到我的残缺,迅速改为点头致意,“母亲经常提起你。”
他的普通话标准得不像山西农村出来的孩子,举止得体,穿着时尚。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被宠坏的“宝贝儿子”。但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丈夫热情地招呼他进屋,为他倒茶。我站在 nursery room 门口,下意识地挡住里面的景象。
“姐姐怀孕几个月了?”李昊问,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
“七个月了。”丈夫代我回答,骄傲地搂住我的肩膀,“是个男孩。”
李昊的微笑变得有些微妙:“男孩好啊。延续香火。”
这句话刺痛了我的神经。香火,就是为了这个虚无的概念,我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失去了童年,失去了家。
晚餐时,李昊侃侃而谈他在太原的大学生活,现在来上海实习的机会。他聪明幽默,举止得体,丈夫显然被他迷住了。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我的腹部,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我脊背发凉。
“母亲身体好吗?”我终于问道,声音比预期中还要生硬。
李昊的筷子顿了顿:“不太好。年纪大了,老毛病。但她一直惦记着你。”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推过来,“她让我带给你的。”
布包是传统的山西刺绣,上面绣着送子娘娘的图案。我手指颤抖地打开它,里面是一对银手镯——婴儿尺寸的银手镯。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李昊轻声说,“男丁出生都要戴这个,保平安。”
丈夫拿起一只欣赏:“真精致!看上面的纹路。”
我接过手镯,仔细查看。上面雕刻的不是寻常的吉祥图案,而是一种奇怪的符号——仿佛是一种古老的咒文。最让我心惊的是,其中一个手镯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祭”字。
“谢谢,但我们不能收。”我把手镯推回去,“太贵重了。”
李昊坚持推回来:“母亲会伤心的。这是她的心意。”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说你明白的。”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客气氛围中结束。丈夫邀请李昊暂住客房,他欣然接受。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丈夫在身边酣睡,而我则盯着天花板,听着房子里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右手腕的幻肢痛再次发作,这次伴随着一种奇怪的痒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不存在的手掌中生长。
凌晨两点,我听见 nursery room 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悄悄起身,没有惊醒丈夫。走廊昏暗,只有夜灯投下微弱的光晕。 nursery room 的门虚掩着,一道细长的光线从门缝中渗出。
我屏住呼吸,凑近门缝。
李昊站在婴儿床前,背对着我。他手中拿着那对银手镯,正低声吟唱着什么——一种奇怪的调子,既像儿歌又像咒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烛气味。
他转过身,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但当他面对我时,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瞳孔似乎异常扩大,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
“姐姐,”他轻声说,“睡不着吗?”
“你在干什么?”我问,声音颤抖。
“为小外甥祈福啊。”他举起手镯,“这是传统。母亲特别嘱咐的。”
他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突然,腹中的孩子剧烈踢动,我忍不住呻吟一声,扶住门框。
李昊的表情瞬间变得关切:“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离我远点。”我咬牙道。
他停下脚步,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但当年的事,我也是受害者。我从未要求过那样的‘馈赠’。”
这句话击中了我。是啊,他也不过是这种疯狂迷信的产物。
“回去睡觉吧,李昊。”我疲惫地说,“明天我们再谈。”
他点点头,安静地离开了。我走近 nursery room,拿起那对手镯,犹豫片刻后,把它们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那晚,我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两边是无数扇门。每扇门后都传来婴儿的哭声。我一扇一扇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对对银手镯放在地上。
走廊尽头,一个老妇人背对着我。当她转身时,我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没有右手,右耳处是一片空白。
“祭品已备,”老妇人说,声音像是无数个人的合声,“时辰将至。”
我惊醒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丈夫不在身边,厨房传来他和李昊的谈笑声。
一整天,我都避免与李昊独处。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回避,表现得格外彬彬有礼。但每当他不经意间看向我的腹部,那种专注而渴望的眼神总让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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