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柏林奥运村的武术表演场,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沉得人喘不过气。傅振嵩刚在场地中央站定,拎着的竹竿还微微晃,顶端那截蓝布裤衩沾着的水珠,顺着竹节往下滴,在烫得发白的水泥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又很快被热风烘成一圈浅印。
贵宾席上的希特勒还没从刚才的怒火里缓过来,手指死死抠着座椅扶手,金质鹰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旁的副官刚把“密切盯着,敢耍花样就当场处置”的命令传下去,台下前排的纳粹军官们就已经按捺不住,有个络腮胡军官甚至伸手按在了腰间的手枪套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扎向傅振嵩。刚才“东亚病夫”的嘘骂还没完全消散,此刻场馆里静得诡异,连风吹动裤衩的“哗啦”声,都能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傅振嵩没去看那些敌意的目光,只垂眸调整呼吸。
他掌心贴着竹竿,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竹皮,想起出发来柏林前,在广州两广国术馆里,弟子们围着他问“师傅,洋人能懂咱的太极不”,他当时说“懂不懂不重要,咱得让他们知道,中国人的骨头硬,功夫更硬”。如今枪已上膛,生死悬在这一演之间,他心里没有慌,只有一股沉到脚底的劲——绝不能丢中国人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身影突然从观众席侧面的通道里窜出来,踩着台阶往场地中央跑,运动鞋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打破了场中的死寂。
众人都愣了,连按着手枪的纳粹军官都下意识抬头,只见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头红发像团燃烧的火焰,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身上穿的灰色翻译官制服皱巴巴的,领口还别着枚小小的翻译证,跑起来时证牌来回晃。
她跑得太急,到傅振嵩身边时没刹住,差点撞在竹竿上,还好伸手扶住了傅振嵩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傅振嵩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这姑娘看着面生,不像是跟来的随行人员。
没等傅振嵩开口,姑娘已经一把抢过旁边工作人员手里的德语话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仰着头,眼神直直对上贵宾席的希特勒,声音清亮得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场馆:“这位中国先生说,等会儿你们会在慢动作里,看见比闪电还快的真功夫!”
这话一落地,场馆里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憋着气的观众席传来一阵憋不住的骚动,有人用手捂着嘴,肩膀却忍不住发抖;而前排的纳粹军官们,脸当场就黑成了锅底,比他们身上的黑色制服还要沉。刚才那个按着手枪的络腮胡军官“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姑娘怒吼:“你这个犹太疯婆子,敢篡改言论!”说着就要跨过栏杆冲上台,伸手想拽姑娘的胳膊,看那架势,像是要把她直接拖下去。
傅振嵩眼神一凛,刚要伸手护在姑娘身前,却见姑娘反应极快,脚下轻轻一错,像只灵活的猫,顺着络腮胡军官的手臂方向转了个身,不仅躲开了拉扯,还顺手推了军官一把。军官没料到她会反抗,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在台阶上,引得观众席又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我没篡改,”姑娘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抓过话筒,德语说得又快又利,像刀子似的戳向那些纳粹军官,“你们不是觉得中国人是‘病夫’吗?不是觉得中国功夫都是花架子吗?怎么,现在连听一句实话的胆子都没有了?还是说,你们怕等会儿真被中国功夫吓着,丢了你们‘优等民族’的脸?”
这话可把纳粹军官们气坏了。有个戴眼镜的军官气得脸色发青,对着身边的士兵喊:“把她带下去!敢侮辱第三帝国,简直找死!”两个端着枪的纳粹士兵立刻应声上前,脚步重重地踩在台阶上,眼神凶狠地盯着姑娘,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姑娘却没怕,反而往傅振嵩身边靠了靠,手里依旧紧紧攥着话筒,声音没半点发抖:“你们别过来!现在是奥运表演时间,全世界的记者都在这儿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全世界的报纸都会写‘纳粹不敢比功夫,只会动粗抓翻译’,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是你们伟大的第三帝国!”
这话一出,那两个士兵还真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戴眼镜的军官,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
确实,场馆四周的看台上,不少穿着西装、扛着相机的记者正举着镜头,对着台上猛拍,刚才姑娘和纳粹军官对峙的画面,早就被定格在胶片里。要是真在这儿动了手,传出去确实对纳粹的名声不利。
戴眼镜的军官气得咬牙,却又没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姑娘:“你给我等着!等表演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
姑娘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怵:“等就等,我还怕你不成?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好好看着表演,别等会儿眼睛看直了,忘了怎么收拾我。”说着,她转过身,用生硬的中文对傅振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刚才的泼辣劲儿消了大半,多了几分爽朗:“傅先生,我叫艾玛,是这儿的临时翻译,也是偷偷学过您几招太极的‘半个弟子’。您别管他们,放心表演,德语的解说交给我,保证不丢您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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