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站在稍远处的巷口,没有上前打扰这一家三口的重逢。
他目光扫过那简陋的土坯房、院中简陋的桌椅,还有墙角堆放的柴火,心中不禁唏嘘。
他这一生,见惯了咸阳宫的富丽堂皇,也亲历了权势更迭的血雨腥风,可到头来才发现,
那些看似耀眼的权势富贵,就像沛县天空中飘忽不定的云,转瞬即逝,而最根本、最能慰藉人心的,终究还是这烟火气十足的人间亲情。
刘季扶着曹氏,牵着刘肥进了屋,屋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
赵高知晓他们有许多心里话要说,便转身独自在沛县街头溜达起来。
他先是走到了当年刘季常去的“王大娘酒肆”,如今酒肆依旧红火,门口挂着鲜亮的酒旗,店内坐满了食客,高声谈笑着。
他隐约听到邻桌几个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刘大人”的传闻,有人说刘大人在咸阳面见天子时,敢于直言进谏,天子都对他另眼相看;
也有人说刘大人当年在沛县时就气度不凡,曾徒手打死过山中猛虎,说得神乎其神。
赵高听着这些或夸大其词、或带着乡土亲切感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酒肆里赊账喝酒、与屠夫车夫称兄道弟的泗水亭长,如今竟成了名震天下的诸侯。
他还特意绕路去看了看萧何当年做县吏时的官廨旧址,如今那里已换了新的县吏,门前依旧挂着“泗水郡沛县主吏掾”的牌子,只是物是人非。
赵高站在街对面望着那熟悉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千,当年这小小沛县,不过是泗水郡下辖的一个普通县城,
却走出了刘邦、萧何、曹参、樊哙这一众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当真算得上是藏龙卧虎之地。
在沛县盘桓了两日,刘季妥善安置了曹氏,给她留下了足够的财物,承诺回到咸阳后便奏请天子,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日后能名正言顺地入府。
他最终决定将刘肥带在身边,一来是想亲自教导儿子读书习武,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二来也是为了让刘肥能在咸阳接受更好的教育,日后有个好前程。
返程的路上,车队里多了一辆载着曹氏母子的辎軿车,车厢用皂色帷裳遮挡着,虽不算奢华,却也稳妥舒适。
气氛却比来时更加微妙,曹氏坐在车厢里,始终紧绷着神经,一会儿撩开帷裳的缝隙打量外面陌生的景致,
一会儿又低声询问刘肥是否饥饿,眼神里满是对未知环境的忐忑与不安。
刘季更是左右为难,他时不时勒住马缰,走到曹氏的马车旁说几句话安抚,说着说着又想起吕雉的厉害,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马车里,要么对着赵高唉声叹气,要么就抓耳挠腮地琢磨说辞,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让赵高看了又好笑又有些感慨。
“我说老刘,”赵高捻着胡须打趣道,“当初你娶吕雉时,我就劝过你,这女子可不是寻常妇人,如今知道难办了?”
刘季苦着脸道:
“当初哪能想到这么多啊!老赵,你可得帮我多吹吹枕边风,不然我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赵高摆了摆手:
“放心,吕氏是个明事理的,既然答应了给刘肥名分,就不会太过为难你。
只是你日后可得一碗水端平,别再惹出这些风流债了。”
刘季连连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释然。
赵高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这世间烦恼,无论你是帝王将相,
还是贩夫走卒,似乎总也逃不开一个“情”字与“家”字,即便是刘季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也难逃其中牵绊。
与此同时,咸阳宫中,扶苏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竹简之中。
自他登基以来,朝政繁杂,内要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外要防备匈奴、稳定边疆,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已是常态。
每当批阅得疲惫不堪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望向殿外,
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夜与婉一同看铁花的场景,火光映着少女温婉的侧脸,那份纯粹的美好,成了他沉重帝王生涯中难得的慰藉。
他并未给予婉任何名分,也没有将她纳入后宫,只是特许她居住在宫中一处僻静的宫苑,允许她在自己处理政务疲惫时,送来些汤水点心。
婉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婉与恭顺,从不主动攀附,也从不逾越半分。
每当扶苏向她倾诉政务的繁琐与内心的疲惫时,她总是安静地倾听,眼神专注而温柔;
偶尔也会说起一些乡野间的趣闻,或是弟弟远在宫中读书习武的点滴,语气轻柔,像一缕清风,悄然拂过扶苏沉重的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
这日午后,处理完一批紧急奏章,扶苏难得有片刻清闲,便卸下朝服,换上一身素色常服,信步走到婉姐弟居住的宫苑附近。
刚到苑门外,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音从苑内传来,那琴声是典型的楚式琴音,采用半箱式七弦琴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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