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虽不少人对赵高心存不满,可如此直白、如此严厉的弹劾,还是让众人心头一震。
官员们纷纷看向赵高,却见他依旧垂眸而立,面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淳于越弹劾的是旁人,与他无关。
就在扶苏皱着眉,准备开口缓和局面时,蒙恬忽然动了。
他没有出列,只是微微侧身对着御座,甲片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声音沉稳如磐石:
“监国,臣刚从北疆返回咸阳,昨日街市之事未曾亲见,不敢妄议是非。
但臣知晓,丞相统筹登基大典,事务繁杂至极,用人若有专选,亦是为求稳妥,属常情。
如今大典在即,朝局以稳定为要,若因未经查实之词便轻易罢黜宰辅,恐引发动荡,非国家之福。”
他话里没替赵高辩解,却句句站在“稳定”上,既没否定弹劾,也没支持赵高,却明明白白暗示了“此刻动赵高不妥”。
扶苏心中微微一松——蒙恬的立场,无疑是关键的支撑。
他看向赵高,语气平和:“丞相,淳于博士所言,你有何话说?”
赵高这才缓缓出列,对着扶苏躬身一礼,再转身时,脸上竟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没到眼底:
“淳于学士为大秦社稷忧心,嫉恶如仇,这份忠心,高,钦佩。”
一句话先稳住了淳于越,随即话锋陡转,声音依旧平缓,却字字清晰地传遍大殿:
“然,学士所言,高,实不敢苟同。”
“所谓‘奢靡无度’,”他抬眼看向淳于越,目光沉静,“划街营造之费,皆出自相府私库与咸阳商户募捐,未动国库一文钱。
与民同乐,是为提振历经战乱后的民心,何来‘与民争利’?百姓一年到头劳作,不过得几日闲暇欢愉,便成了‘败坏民风’?
难道要我大秦子民终日愁眉苦脸,才算勤俭务实吗?”
“所谓‘混淆贵贱’,”他转向满殿官员,声音里多了几分力度,“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陛下推行仁政,本就意在泽被万民。
官员与百姓同享佳节,正显朝廷亲民之心,何来‘败坏朝纲’?
若按学士之意,将官员与百姓隔绝成两个世界,才算‘体统’?此非治国之道,实为引民怨恨的取祸之由!”
最后,他目光陡然锐利,扫过淳于越,又掠过那些面露赞同的文官,语气带着一丝反问的凝重:
“至于‘擅权越职,结党营私’——登基大典关乎国体,千头万绪,一步错便可能乱了全局。
高蒙监国信重,总领此事,自然要选得力、知根知底之人,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若事事拘泥旧规,不敢变通,真延误了大典吉期,这个‘扰乱国典’的责任,不知淳于学士,可担待得起?”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淳于越脸色发白,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他从未想过“延误吉期”这层后果。
赵高又转向扶苏,深深躬身,脊背依旧挺直:
“监国明鉴!老臣所作所为,皆为彰显陛下仁德、稳定民心、确保大典顺利。
若监国认为老臣有半分私心逾矩,老臣甘愿领罚,绝无怨言!”
他将决断权稳稳推回给了扶苏。
扶苏看着殿中跪伏的赵高,又看了看面色铁青、嘴唇哆嗦的淳于越,最后与蒙恬交换了一个眼神——
蒙恬微微颔首,意示“大局为重”。
他心中已然有了定论:登基大典离不开赵高的统筹,新政推行更需他的助力,此刻绝不能动摇其位。
扶苏深吸一口气,声音从平缓转为严肃,带着监国的威严:“丞相之言,不无道理。
年关与民同乐,本就是朕的本意,何来‘奢靡’之说?
至于用人,大典期间确需权宜行事,以稳妥为先。
淳于博士忠心可嘉,然所言未免过于苛责,有失公允。此事,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殿官员,语气更重:
“登基在即,朕希望众卿能同心同德,共襄盛举,莫要因私怨小事扰乱朝局。
若再有无事生非、挑拨离间者,朕定不轻饶!”
这话一落,等于彻底为赵高正了名。
淳于越踉跄着退回奶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王离等人眼中的期待淡去,悻悻地收回目光;其余官员或松了口气,或暗自皱眉,各怀心思。
朝会最终在一片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结束。
官员们退殿时,有人快步追上淳于越低声劝慰,有人故意绕开赵高,还有人悄悄凑到蒙恬身边低语——
咸阳的权力棋局,仍在悄然变动。
自那日朝会风波尘埃落定,直至登基大典前夕,赵高竟真的一改往日权欲熏心、事必躬亲的模样,
将丞相府内外一应繁杂事务,连同年号更迭、礼仪排布、百官调度等登基大典的核心协调工作,几乎全数甩给了弟弟赵成。
他自己则整日里一身轻闲,要么在府中花厅手把手教赵念安握笔描红,陪着稚子在庭院里追扑蝴蝶、嬉笑打闹,要么便换一身素色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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