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112章 心象边缘

背负着小茹，林序每一步都踏在破碎与腐朽之上。腐化之痕的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的绝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叶的刺痛与侵蚀心智的低语。远方那接天连地的暗红能量光柱，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灯塔，而是近在咫尺、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威压的庞然大物。光柱的源头，是一片被彻底改造的区域，大地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翻滚，扭曲的金属结构与蠕动的肉瘤组织交织，构成一座亵渎自然的、不断搏动着的巨大巢穴——灰塔的前线仪式基地，也是“心象棱镜”的所在。

艾雯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与警告，如同最后的钟声，在林序脑海中回荡。“心象棱镜”、“战争工匠未死”、“破坏核心”……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他没有退路，唯有向前，闯入这龙潭虎穴。

“哥哥……”背上，小茹发出微弱的呻吟，她冰凉的小手紧紧抓着林序的肩膀，身体因靠近光柱而微微颤抖，“那里……好可怕……好多……痛苦的声音……”

作为曾被作为“钥匙”和“容器”的她，对“心象”之力的感知远比林序敏锐，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

“别怕，小茹，闭上眼睛，抱紧哥哥。”林序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他将体内恢复不多的初火之力分出一缕，如同温暖的茧，将小茹的意识稍稍包裹，隔绝部分侵蚀，“我们快到了。艾雯姐姐她们在等我们。”

他伏低身体，借助地面隆起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能量导管和倒塌的金属残骸，向着巢穴边缘潜行。越是靠近，守卫越发森严。巡逻的灰塔士兵不再是普通型号，而是装备着更厚重装甲、眼部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狂乱者”型号，它们行动间带着一种机械的僵直与隐藏的狂暴，显然受到了“心象”力场的深度影响。天空中，还有小型无人机如同秃鹫般盘旋扫描。

林序将净光感知收缩到极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对方巡逻的间隙和巢穴自身能量流动产生的干扰，艰难地向前渗透。有几次，他几乎与巡逻队擦肩而过，全靠星辉步的诡魅和对危险的直觉才险险避开。

终于，他潜入到巢穴外围一处相对隐蔽的、由废弃能量罐堆砌而成的掩体后。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巢穴中心区域的景象——

一座由暗色水晶和蠕动血肉构筑而成的、高达数十米的扭曲棱柱，正矗立在光柱的基座之上！棱柱表面折射出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诡异景象，仿佛将无数人的噩梦具现化，正是“心象棱镜”！它不断吸收着光柱的能量，又将一股股扭曲现实、侵蚀心智的波动扩散至整个巢穴，甚至更远的地方。

棱镜周围，环绕着复杂的能量导管和操控平台，数十名灰塔技术人员正在忙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正前方，一个背对着林序、身穿深黑色重型动力甲的高大身影。那动力甲上布满了崭新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比在祭坛时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潮汐”波动！

战争工匠！他真的没死！而且，似乎与“潮汐”本源结合得更加紧密了！

战争工匠正仰头望着“心象棱镜”，手中操控着一个复杂的界面，似乎在进行最后的调试。林序甚至能隐约听到他透过面甲传来的、带着狂热与期待的低沉笑声。

“快了……就快了……当‘棱镜’聚焦，‘门扉’洞开，‘主宰’的意志将降临此地……这个世界，将在纯净的虚无中获得新生……”

主宰？门扉？灰塔果然是在试图打开通往“归墟”或者某个更恐怖存在的大门！

必须阻止他！林序的目光急速扫视，寻找着艾雯和星语者小队的踪迹，以及可能破坏“心象棱镜”的机会。

很快，他在棱镜基座的另一侧，发现了一片不正常的能量紊流区域。那里，数道纯净的星辉之力正与浓郁的“潮汐”黑雾激烈碰撞！隐约可见几个灵活的身影在期间闪烁，正是艾雯和她的“星穹之刃”小队！她们被数量众多的灰塔士兵和几台造型古怪、能发射精神冲击波的四足机械——“心噬者哨兵”团团围住，依靠着联手布下的星辉结界苦苦支撑，显然无法靠近棱镜核心！

艾雯也看到了潜入的林序，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焦急，通过某种精神感应传来断断续续的意念：“林序！……小心！……棱镜核心……在顶部……水晶……必须……同时击碎……四面……结晶节点……否则……能量会……失衡爆炸！”

同时击碎四面节点？林序心一沉。这意味着需要至少四个点同时发动攻击，或者……一击拥有足够范围和精准度，能瞬间覆盖四个节点！以他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做到！

就在这时，战争工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林序藏身的掩体！

“嗯？一只溜进来的小虫子？”战争工匠发出戏谑的冷笑，抬手一挥，“抓住他们！要活的！正好用他们的灵魂，为‘门扉’的开启献上最后的祭礼！”

瞬间，周围的“狂乱者”士兵和“心噬者哨兵”如同潮水般向林序涌来！天空的无人机也调转枪口！

“被发现了！小茹，抓紧！”林序低吼一声，不再隐藏，星辉步爆发，背着妹妹从掩体后冲出，向着与艾雯小队相反的方向引开敌人！他必须为艾雯她们分担压力，同时寻找机会！

轰轰轰！

能量光束和精神冲击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林序在枪林弹雨中疯狂闪避，匕首格挡，初火之力偶尔爆发，将靠近的敌人点燃逼退。但敌人数量太多，火力太猛，他还要分心保护背上的小茹，形势岌岌可危，很快便被逼入了一处由废弃管道形成的死角！

“结束了，虫子。”战争工匠好整以暇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场困兽之斗。

就在这绝望之际，背上的小茹突然用力抱紧了林序，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哥哥！左边！第三根管道！下面……有东西！我……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林序一愣，下意识地按照小茹所指，看向左侧那根粗大的、表面布满锈蚀和爪痕的金属管道底部。净光感知扫过，果然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潮汐”能量格格不入的、带着一丝熟悉守夜人波动的能量残留！

是陷阱？还是……

没有时间犹豫！林序一咬牙，匕首附着初火，狠狠劈向管道底部的锈蚀处！

哐当！

一块锈蚀的金属板被劈开，露出后面一个狭窄的、人工开凿的维修通道入口！一股陈腐的空气涌出，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净光气息！

是博尔特先生留下的后手？还是其他守夜人曾经的隐秘路径？

“进去！”林序毫不犹豫，带着小茹钻入了狭窄的通道！追兵赶到，却被入口的狭窄地形暂时阻挡。

通道内一片漆黑，蜿蜒向下。林序摸索着前行，净光感知在前方探路。通道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守夜人刻痕和早已干涸的血迹，似乎曾有人在此激战过。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的、隐蔽的密室。密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守夜人法阵。法阵中央，插着一柄断剑——正是守夜人的制式长剑，剑柄上刻着熟悉的徽记。断剑上，残留着博尔特先生强烈的净光气息和一丝……决绝的意志！

而在断剑旁边，还放着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如同熔融水晶般的物体——守夜人圣物·破晓信标！一种一次性的大范围净化炸弹！

林序瞬间明白了！这是博尔特先生预先留下的最后手段！他早已料到可能无法全身而退，在此留下了自己的佩剑作为信标引导，和这枚足以重创甚至摧毁“心象棱镜”的最终武器！

“博尔特先生……”林序握住那冰冷的断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守护意志，眼眶再次湿润。这位可敬的长者，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为他铺好了道路！

“哥哥……这个……”小茹虚弱地指着那枚“破晓信标”，“它……里面的力量……好温暖……但……好不稳定……”

林序拿起“破晓信标”，瞬间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被高度压缩的、近乎狂暴的净光本源！这确实是一次性的武器，威力巨大，但使用者也极可能被波及！

如何同时击碎四个节点？或许……这枚“破晓信标”就是关键！但如何精准投送？如何在爆炸中保护小茹和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断剑和脚下的法阵上。博尔特先生留下它们，绝非偶然！

“我明白了……”林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决绝。他将小茹轻轻放下，让她靠在墙边，柔声道：“小茹，你在这里等哥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好吗？”

小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中充满了恐惧，紧紧抓住林序的手：“哥哥……你要做什么？不要丢下小茹！”

“哥哥不会丢下你。”林序擦去她的眼泪，露出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哥哥要去打断坏人的仪式，然后我们就回家。相信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将“破晓信标”紧紧绑在断剑的剑柄上，然后双手握住剑柄，将残存的全部初火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的守夜人法阵，同时引动了“破晓信标”内部的不稳定能量！

嗡——！

法阵骤然亮起刺目的乳白色光芒！断剑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嗡嗡的震鸣！博尔特留下的净光意志、林序的初火之力、以及“破晓信标”的狂暴能量，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融合！

“以守夜之名，净光为引，初火为薪……破晓……降临！”

林序用尽全身力气，将融合了三种力量的断剑，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掷向密室顶端！断剑化作一道白金色的流光，无视了物质的阻隔，瞬间穿透了土层，朝着外界“心象棱镜”的顶端激射而去！

这一击，抽干了他最后的力量，也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与决绝！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扑向小茹，用身体将她死死护在身下，并将微弱的初火之力化作护盾笼罩住两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

外界，一道白金色的光矛，无视了所有防御，精准地出现在“心象棱镜”的正上方，然后……轰然爆发！

如同超新星诞生！无法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净化之光，瞬间吞噬了整个棱镜，吞噬了周围的平台，吞噬了战争工匠惊愕的身影，吞噬了一切！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光与湮灭！

“不——！！！”战争工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扭曲的咆哮，便被白光吞没！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整个巢穴，地动山摇！林序所在的密室剧烈震荡，碎石簌簌落下！

他紧紧抱着小茹，感受着外面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心中一片平静。

博尔特先生，剩下的，交给我了……

光芒散去之后，等待他们的，会是黎明，还是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