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103章 守夜人的回响（下）

青铜巨门开启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林序全身肌肉紧绷，初火之力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盾牌护在身前，匕首反握，死死盯住那道逐渐扩大的门缝，准备迎接门后可能出现的任何恐怖存在。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或诡秘现象并未出现。门缝后，并非怪物的巢穴，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一股混合着陈腐机油、金属锈蚀和某种奇异香料味道的冷风，缓缓吹出。

门内静悄悄的，只有一种时间凝固了万古的死寂。

林序不敢大意，谨慎地将净光感知探入门内。感知所及，是一片空旷的空间，地面平整，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稳定的能量波动，正是之前吸引他的源头。没有生命反应，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但那种被注视的压抑感却更加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从门缝中滑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像是一个方正的陈列室。墙壁是暗哑的金属，镶嵌着无数早已熄灭的晶体屏幕和复杂的操纵台，落满厚厚灰尘。房间中央，有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基座，基座顶端，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多面体晶体。那稳定而内敛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晶体中散发出来的。

林序的目光被晶体吸引。那光芒纯净而温暖，与他体内的初火之力隐隐共鸣，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绝非“潮汐”或灰塔的造物，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偏向秩序与守护的力量源泉。

他缓步靠近基座，仔细观察。晶体内部有极其细微的光点缓缓流动，基座表面刻着无法解读的古老文字。

就在他靠近基座，准备进一步探查时，异变突生！

悬浮的晶体突然光芒大盛！乳白色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整个房间！同时，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的虚影，从晶体中投射出来，悬浮在基座上方。

那虚影是一团凝聚的光，隐约能看出一个穿着古朴长袍的老者轮廓，面容模糊，唯有一双蕴含了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眼睛，清晰可见，正平静地注视着林序。

“终于……等到你了……命运的变数……”虚影发出直接响彻在林序脑海中的意念。

林序心中巨震，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虚影：“你是谁？”

“我只是一段……守墓人留下的残念……在此看守‘星核碎片’……等待……预言中的‘引火者’……”虚影的声音带着悠远的回响。

星核碎片？引火者？林序心脏猛跳。

“古老的预言记载……当‘虚无’的阴影再次蔓延……唯有身负‘源初之火’、心怀守护意志的‘引火者’，方能重燃‘星核’，指引迷途，对抗终焉……”虚影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林序的身体，看到了他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初火。“你体内的火种……正是预言所描述的‘引火者’的特征……”

虚影肯定了林序的身份，并询问外界“潮汐”的情况。林序沉重地简要将灰塔的阴谋、“终焉仪式”以及虚空祭坛的崩塌等情况，通过意念传递了过去。

虚影沉默片刻，光芒微黯：“果然……最坏的预想还是发生了……‘逐光者’的背叛……终究酿成了大祸……”

他看向林序，眼神无比郑重：“‘引火者’，时间不多了。这块‘星核碎片’可以稳固你的火种，助你更快恢复，并在关键时刻，为你提供一次……指引方向的力量。”

悬浮的晶体缓缓飘向林序。

“接受它吧……但切记，力量只是工具，真正的希望……在于你的选择与意志……”虚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影开始消散，“‘星核’并非唯一……还有其他的碎片……散落在各处……找到它们……重燃真正的‘源初之光’……才是阻止‘终焉’的唯一希望……”

“等等！”林序急忙问道，“其他的碎片在哪里？我该怎么找？”

“命运……会指引你……”虚影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记住……小心‘心象’……它扭曲的……不仅是现实……还有……记忆与……真相……”

话音落下，虚影彻底消散，只有那块“星核碎片”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悬浮在林序面前。

信息量巨大，但一条全新的、可能对抗灰塔的道路似乎展现在眼前。林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触碰向星核碎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晶体的瞬间——

“别碰它！林序！”

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仿佛穿越了生死与时空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猛地从大厅入口的方向炸响！

林序的身体猛地僵住，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中。这个声音……这个他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只见大厅入口处，一个高大、挺拔、却带着难以言喻疲惫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破损严重、沾满冰尘的守夜人麻布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同样残破的灰色斗篷，斗篷的兜帽微微放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坚毅与沧桑，此刻却写满了急切与担忧的脸庞。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林序，以及那颗悬浮的星核碎片。他的左手握着一柄古朴的、剑刃上有着细微缺口的守夜长剑，剑尖斜指地面，散发出淡淡的净光波动。

是博尔特先生！守夜人博尔特·史密斯！

他竟然……醒了？！而且出现在了这里？！

“博……博尔特先生？！”林序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应该在晨曦之环的深度治疗舱中沉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片遥远的、被遗忘的冰原遗迹中？

博尔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尤其是在那星核碎片和基座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凝重，有追忆，更有一种深沉的担忧。他再次看向林序，语气急促而严厉：“离开那东西，林序！现在！立刻！”

林序被博尔特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但心中的疑惑却如同潮水般涌起：“为什么？博尔特先生，这似乎是‘星核碎片’，它可能能帮我们……”

“我知道它是什么！”博尔特打断了他，迈着沉稳却略显虚浮的步伐快步走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块碎片，仿佛那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正因为我知道，才让你远离它！你以为‘源初之光’的力量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吗？尤其是……以你现在的状态！”

他走到林序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受伤很重，气息虚浮，初火虽在，却如风中残烛。此刻贸然接触如此庞大的本源力量，哪怕只是碎片，也极易被其同化，甚至……引爆你体内本就不稳定的平衡！你想被烧成灰烬吗？！”

林序心中一凛，博尔特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从获得力量的渴望中清醒过来。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确实感受到碎片中蕴含的浩瀚能量，若非博尔特及时喝止，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守墓人残念说，我是‘引火者’……”林序试图解释。

“残念终究是残念！它遵循的是古老的预设程序，它看到的只是你体内的‘火种’，却看不到你灵魂的疲惫和身体的创伤！”博尔特语气沉重，“而且，‘星核’的力量……牵扯的因果太大了。一旦绑定，你将成为所有觊觎这股力量存在的活靶子，包括‘潮汐’本身！在你足够强大之前，这无异于自杀！”

他伸出手，按在林序的肩膀上，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净光能量涌入林序体内，仔细探查着他的状况。博尔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显然他的状态也远未恢复。

“还好……我醒得还算及时。”博尔特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跟我来，孩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吸收这力量的地方。我们需要先离开这遗迹，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恢复。”

“您……您怎么醒了？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林序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巨大疑惑。

博尔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闪过一丝痛苦：“是长老……最后的牺牲，不仅给了你封印，也留给了我一线生机和……未尽的责任。我在医疗舱中感应到了‘星核’异常的波动，以及……你的危机。是守夜人最后的秘法指引我来到这里。”

他没有细说过程，但林序能想象那必定是极其艰难和危险的旅程，尤其对于一位重伤初愈的人来说。

“那……这碎片？”林序看向那依旧悬浮的晶体。

“暂时封印它。”博尔特果断道，“现在的你和我，都没有能力安全地掌控它。但它标记的坐标和其中蕴含的信息至关重要。等我们做好准备，再回来取它不迟。”

说着，博尔特走到基座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守夜人印记，口中吟诵着古老的音节。一道纯净的净光屏障缓缓笼罩住星核碎片，将其光芒和波动逐渐收敛、隔绝。

做完这一切，博尔特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林序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博尔特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只是有些脱力。走吧，外面的风雪暂时停了，但我们得抓紧时间。”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时——

轰隆！！！

整个遗迹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穹顶簌簌落下灰尘和碎冰！外面的大厅中，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以及……某种沉重、蛮横的撞击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面强行闯入遗迹！

博尔特脸色一变，瞬间将林序护在身后，守夜长剑横在胸前，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有‘客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

林序也立刻握紧匕首，初火之力再次运转，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决绝的斗志。

刚刚与恩师重逢的短暂温馨，瞬间被新的危机打破！

博尔特感受着外面那充满野性、冰寒与饥饿的恐怖气息，沉声道：“准备战斗，孩子。看来，我们得先解决掉外面的麻烦，才能谈未来了。”

师徒二人，背靠着背，面对着未知的强敌，在这古老的遗迹中，再次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