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17章 地窖阴影

得到了“舌头”提供的信息，老配电室如同一个黑暗的磁极，牢牢吸住了林序的全部心神。希望与焦虑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小茹可能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却又远隔重兵。

博尔特的神情却愈发冷峻。他示意林序伏低，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石像，远远观察着那座孤零零矗立在据点相对中心区域的破败建筑。老配电室是旧时代的遗迹，墙体厚实，窗户狭小，大部分被锈蚀的铁板封死，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作为出入口。而此时，门口确实如俘虏所说，守着四名荷枪实弹的执法队员，他们不再是铁砧手下那种散漫的风格，而是身形笔挺，装备精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显然是“灰塔”带来的直属精锐。

不仅如此，还能看到一个小队约五六人，以配电室为中心，进行着规律性的外围巡逻。戒备森严，滴水不漏。

“硬闯是找死。”博尔特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打破了林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需要时机，也需要一点‘声东击西’。”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据点的布局，最终停留在远处一个堆放废弃车辆和杂物的角落，那里靠近据点的燃料储存点（几个破旧的油桶）。“在这里等着，保持绝对安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没回来，不准动。”博尔特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后，他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入更深的黑暗，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甚至没有惊动一丝风声。

林序独自潜伏在阴影中，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紧紧握着那把短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全部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眼睛死死盯住配电室门口那四个如同雕塑般的守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据点内的嘈杂似乎依旧，巡逻队规律地走过。就在林序开始感到一丝不安时——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从据点边缘猛地传来！方向正是那个堆放废弃车辆和燃料桶的角落！冲天的火光瞬间腾起，映红了小半片天空，破碎的金属碎片和燃烧的杂物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敌袭？！”

“怎么回事？！”

“西边！是燃料点！”

整个据点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相对平静。配电室门口的四名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动了，他们下意识地望向火光冲天的方向，身体紧绷，其中两人甚至向前迈了几步，试图看清情况。

就是现在！

林序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明白，这就是博尔特创造的时机！

然而，守卫的素质极高。尽管被爆炸吸引，但他们并未完全离开岗位。留下的两人依旧紧守大门，只是注意力被严重分散。

就在这时，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影，如同贴地疾飞的夜枭，从配电室侧面的一个视觉死角（一处倒塌的墙体阴影下）悄无声息地掠出！是博尔特！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在两名守卫刚刚转回头、视线还未完全聚焦的刹那，他已经贴近了其中一人。林序甚至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那名守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另一名守卫惊觉，刚要举枪，博尔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旋，手刀精准地劈在他的颈侧，第二名守卫也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博尔特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狸猫般撬开那把老旧铁门上的锁（林序似乎看到他用了某种细小的工具），闪身而入，并在进去前，向林序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快速、明确的手势——跟上！

林序压抑住几乎要爆炸的激动和紧张，从藏身处猛地窜出，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博尔特刚才的路线，冲向那扇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地窖之门。远处爆炸引起的混乱仍在继续，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谁也不知道这短暂的窗口期能维持多久。

他冲进配电室内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机械零件和破烂，光线昏暗。博尔特正站在房间角落，那里有一块明显被移动过的、带着拉环的巨大铸铁盖板。盖板已经被掀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洞洞的洞口，一股阴冷、混杂着霉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气味的空气从下面涌上来。

这就是地窖入口！

“我警戒，你下去。快！”博尔特言简意赅，持剑守在门口，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外面依旧混乱的景象。

林序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那阴冷的空气，顺着洞口冰冷的金属梯子，快速爬了下去。

地窖并不深，大约三四米的样子。底下空间不大，光线几乎完全来自洞口透下来的微弱天光，勉强能视物。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更加浓重了，像是……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淡淡的甜腥气。

林序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压抑着呼喊妹妹名字的冲动，瞪大了眼睛在昏暗中搜寻。

地窖里堆着一些箱子和杂物，看起来确实像个储藏点。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突然，他在最里面的墙角，看到了一小团蜷缩着的影子！

那影子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恐惧的啜泣。

是小茹！真的是小茹！

林序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几步冲了过去，声音因为激动和哽咽而颤抖变形：“小茹！小茹！是哥哥！哥哥来了！”

墙角的那小团影子猛地抬起头。在昏暗中，林序看到了小茹那张瘦削、脏兮兮的小脸，和那双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她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毯子，小小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哥哥……？”小茹的声音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是我！是哥哥！”林序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瘦小身体传来的冰冷和颤抖，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对不起，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小茹愣了几秒，仿佛才确认这真的是哥哥，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林序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兄妹俩在这阴暗的地窖里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外面的爆炸声、混乱声，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了。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洞口上方，传来了博尔特低沉急促的声音：“快上来！有人过来了！是高手！”

林序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抹了把眼泪，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他必须带小茹离开这里！

“小茹，乖，不哭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林序用力抱了抱妹妹，然后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除了虚弱、寒冷和惊吓，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

他一把将小茹背在背上，用之前博尔特教他的方法，用那件破毯子草草将她固定好。小茹也很乖，虽然还在抽噎，但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大声哭出来，只是用小手紧紧搂住林序的脖子。

林序快步走到梯子前，先将小茹往上托了托，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奋力向上爬。背上多了小茹的重量，再加上心情激荡，爬梯变得有些艰难。

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地窖口时，看到博尔特已经不在门口，而是站在配电室唯一一扇被封死的窗户旁，透过木板的缝隙，紧紧盯着外面。他的侧脸线条紧绷，如临大敌。

“怎么样？”林序急切地问。

博尔特没有回头，声音凝重：“巡逻队被爆炸引开一部分，但灰塔的直属卫队反应很快，已经有人朝这边来了。而且……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气’在靠近，不是普通角色。”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林序和他背上的小茹，快速说道：“原路返回风险太大，他们肯定已经封锁了那片区域。跟我来，走另一边！”

说着，他带头冲向配电室另一侧一个堆满废料的角落。林序这才注意到，那里看似杂乱，实则后面隐藏着一个被破木板虚掩着的、狗洞大小的破损墙洞！这显然是博尔特之前就观察好的备用退路！

“快钻出去！”博尔特低喝。

林序毫不犹豫，先将小茹从墙洞塞出去，然后自己再艰难地蜷缩着身体爬了出去。外面是一条堆满垃圾的、狭窄的死胡同，恶臭扑鼻。

博尔特紧随其后钻出，他迅速将破木板恢复原样，尽管这伪装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这边！”博尔特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与来时相反、更加阴暗曲折的小巷。“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别停下！”

新的逃亡开始了。只是这一次，林序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背后，是他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的重要。而前方，是未知的追兵和更加险峻的求生之路。

他们能成功逃离这个刚刚经历了血腥洗礼的狼窝吗？博尔特感应到的那股强大的“气”，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