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战记外传：渊 第39章 镜中的倒影

风，停了。 沙，也静了。

整个废墟，都彷佛在这段来自远古的、悲伤的独白中，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罗小黑安静地听完了渊的故事。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纯净的、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卸下了所有伪装的、疲惫的灵魂。

在他的内心，掀起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名为「共感」的恐惧。

他，在渊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一个，如果失去了无限，如果眼睁睁看着师父在自己面前死去，那麽，在经历了无尽的岁月之後，自己……最有可能变成的模样。

偏执、疯狂，用玩弄世间一切美好的方式，来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向那个早已死去的「神」，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他们，是镜子的两面。 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战栗，却也让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平静。

他终於，理解了。 理解了渊所有的恶意，所有的残忍，所有的……疯狂。

那不是恨。 那只是……一种，被无限放大了的、永不癒合的……「爱」的创伤。

渊讲完了他的故事。他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旅人，坐在那里，等待着宣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对这只小猫说这些，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句「是他们的神……也死了」，轻易地，击穿了他亿万年来，用冷漠与残酷所构筑起的、厚厚的冰墙。

他等待着罗小黑的反应。是嘲笑？是怜悯？还是……像过去所有那些「猎物」一样，露出恐惧的、厌恶的表情？

然而，罗小黑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罗小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渊的面前。 然後，在渊那略带惊讶与戒备的目光中，他伸出了自己那小小的、毛茸茸的爪子。

他没有去攻击，也没有去触碰。

他只是，用爪子的背面，轻柔地、带着一丝笨拙的、彷佛在模仿着某个遥远记忆中画面的姿态，轻轻地、擦去了渊眼角……那滴，连渊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冰冷的泪痕。

然後，他抬起头，用那双倒映着整个苍穹的、纯净的眼睛，看着渊，轻声地、说出了一句，足以将渊的灵魂彻底击溃的话。

「……一定，很痛吧。」

没有安慰，没有质问，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藻。 只有一句……最为平淡，也最为残忍的……「理解」。

渊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那双早已看惯了世间所有生离死别、毁灭与重生的、属於恶魔的眼睛，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

彷佛，有一把温柔的、却又无比锋利的刀，轻轻地，划开了他那早已腐烂、结痂的灵魂，然後，精准地、刺入了他最深处，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名为「温暖」的心脏。

痛。 无边的、被瞬间唤醒的、来自远古的剧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第一次，在另一个存在的面前，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防备。

与此同时，在数千公里之外的现实世界。

一道纯黑色的、撕裂天地的流光，正以一种无视任何物理法则的速度，疯狂地，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向着这片废墟，逼近。

无限的怒火，没有丝毫的减退。 猎人的脚步，从未停歇。

而这一次，他所要面对的，或许，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敌人」。 而是一个……正在被他的「珍宝」，亲手「治癒」的……疯狂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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